此案就此而定,就算是文及甫,在民心凝成的气势前也不敢再质疑韩冈的判决,毕竟不如乃父多矣战战兢兢的样子,韩冈都为文彦博感到丢人
当场写下判词,将坟茔和田地交还给何允文又拎过瘫软成一滩烂泥的何阗来教训一番,说了句‘念在你是读书人,此事就不追究了’直接将之遣放,宽宏大量的姿态也做了出来
最后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韩冈邀着文及甫一起上马回县,回到县中,县吏们见着韩冈的态度,都多了一份敬意
晚间,韩冈设宴招待文及甫但文家的六衙内食不甘味,喝了几杯后,就推说不胜酒力,告辞离席
一番酒宴匆匆而散,韩冈领着幕僚回到偏厅,坐下来喝着茶再说起此案时,游醇便道:“今日一案,总觉得正言未免有些行险了”
“一点也不冒险”韩冈则笑道:“其实在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何允文乃是何双垣真孙,而何阗必为伪称”
“为何?”游醇惊问
“何允文素号富户,能在京畿一带称富,家中少说也有几万贯甚至十几万贯他不像一贫如洗,只有一群士人支持的何阗有钱的何允文,必定会是胥吏们捞钱的金主这些年来,他为了三千贯的祭田,砸进去的钱怕也有三千贯若不是何双垣亲孙,如何会舍得做这等得不偿失的举动?”
游醇深思着其中的道理,慢慢的点着头:“原来如此”
韩冈嘴角微微翘起,肚子里却在暗笑,这个说法当然是假的,他信口胡诌而已
何允文虽然家产远远过三千贯,但试问有多少股民因为心疼之前的投入,舍不得割肉,然后不断的追加投资,最后损失越来越多的情况此事古今如一对于富裕的何允文来说,说不定这三十年的投入已经过了地价,亏得太多,已经越来越难以放手要不然,他说一句只要坟头不要田产,这个案子早就结束了
游醇全盘接受了韩冈的说法,只是疑问随之而来:“那为什么正言还要斋戒三日?直接断案不成吗?”
韩冈放声大笑,“偶尔兴致来了,吃个几天素很奇怪吗?‘每因斋戒断荤腥,渐觉尘劳染爱轻’白乐天的心境,我偶尔亦有之”
韩冈明显的是在开玩笑,魏平真在旁叹了口气,对游醇道:“这番道理说出来有理,但做不得数也只有让何阗自曝其短,才能让人信服为了墓前一哭,正言从开始时就在造势斋戒沐浴是造势,拖了三天也是在造势,引得全县近万人都来围观,那就是正言造出来的势啊如果节夫你被这么多对眼睛盯着,能安安稳稳地站住脚吗?”
游醇说不出话来在白天的清水沟边,他也被万众共一呼的场面给惊到了游醇从来没有想过,千万人齐声呼应会如此让人惊心动魄虽然不忿气魏平真的诘问和小觑,但仔细想过后,感觉着心悸的摇了摇头,很诚实的回答:“不能”
“如今方知要在千万人厮杀的战场上站住脚有多难”方兴想想那个场面,也是觉得心悸不已:“除非正言这等见惯了战阵的,有谁能稳得住脚?心无底气,当然做不出孝子贤孙的样儿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千夫所指,不病而死’”游醇回想着断案前的一番话,心中对韩冈的敬意油然而生,起身一揖:“如今方才明白,什么才叫读透了圣贤书”
“节夫太夸赞了,我可是万万当不起”韩冈连忙扶起游醇,笑道:“其实我没想到何允文竟然能哭得如此动情,让本案一下就定了下来本来依照我的估计,两人都哭不出来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三人闻言一呆,的确,这个情况才是最可能出现的何双垣死了有五十年,何允文这个真孙都没有见过他祖父的面,哭不出来可能性很大游醇连忙追问:“正言你那样会怎么判?”
韩冈一声冷笑:“哭坟无哀,那即是不孝如此不孝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