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陈惇就被文嘉相邀,去了他的房间里鉴赏画作。
文嘉是文征明的次子,文征明的子孙一直到清朝,都继承了文征明的艺术天赋,诗书画样样精通,文嘉就得其父真传,是有名的画家。
“且看一看这副桃园问津图,比之赵伯驹如何?”文嘉道。
赵伯驹是哪个犄角疙瘩里的人?陈惇暗道,这让我鉴定画,我哪儿会看呢。
陈惇一无所知,还得装作欣赏的模样仔细查看,只见画上一行小楷,“嘉靖庚子二月既望,徵明识,时年七十正。”
“听说老大人以前在翰林院呆过,只是后来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放舟南下,归家去了。”陈惇隐约记得。
“所以才作桃源图啊,”文嘉哈哈笑道:“画得怎么样?”
陈惇就道:“远山冈峦,叠翠连绵,屋舍村字,掩映其间。有老者山道边策杖观瀑沉思,有妇人携幼子于院篱前问路,有高士饮酒高谈纵论天下,画得很好啊。只不过,这桃源图,画得不像桃源图。”
“怎么不像桃源图?”文嘉反而精神
一震道:“——哪里不像桃源图?”
“画得很好,笔法清润,人物栩栩如生。但我却觉得,他画得像是一处名胜景观,众人都在观赏游玩,”陈惇半真半假道:“这应该不是身临其境地作画,而是一种观想,这山、这水、这人,都是文老大人自己心中所想的桃源,这种桃源就是他在庙堂之外能游山玩水的地方。”
陈惇别的不知道,就知道文征明这一辈子,说是寄情于山水,可是连考了十次举人都没有中,又千里迢迢来翰林院来待诏,可见出仕之心一直都在。既然初心犹在,那么画为心声,自然会带出来这份想要求官做的心情。
而这幅桃园问津图,虽说画的是世外桃源,描绘的是隐逸人间,可是看山不像山,看水不似水,根本就没有那桃源的感觉。
文嘉大为赞赏:“你算是难得一见的知音,当初我爹从翰林院回来,晚上喝醉了挥毫泼墨,作了这画,第二天醒来看了,越看越不满意,说这不是他画的,还要我烧掉,我偷偷给保存了起来。”
文嘉觉得陈惇年纪虽然小,却似乎有画画的悟性,急急忙忙又去翻检箱子里带过来的画作:“还有一幅停云馆言别图,还从未出示于人呢,那画可有妙处,妙就妙在欲语还休、将别未别的意境上,苏州有富商扬言不惜挥金数万,也要占为己有。你要是能说出其中之意来——我就将这画送给你。”
他翻腾着,忽然有一副画掉落出来,正落在陈惇脚边,徐徐现出了一角。
陈惇扫了一眼,却忽然一震:“清明上河图?”
卷轴摊开,画尾就是两辆四拉马车急转飞驰,横冲直撞,路人尚未来得及躲闪的情景,陈惇徐徐摊开,果然就是那副千古名画。
“要从左往右看,从上往下看,”文嘉道:“游观。”
陈惇从画中主干道汴梁大道上一路看去,不由得赞叹道:“千古名画,千古名画。”
“千古名画就送你了,”文嘉一挥手:“拿去吧。”
陈惇瞪大了眼睛,忽然又意识到这画肯定并非真迹,一时间心情大起大落,“这是仿本?”
“仇英的仿本,”文嘉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仇英是苏州本地的大画家,非常善于临摹,唐寅和文征明都对他极为称赞,而仇英学了宋本的绘画技巧和布局结构,模仿“清明上河”这一题材,就以苏州城为背景,采用青绿重设色方式,重新创作了一幅描绘苏州的全新画卷,被称为明代清明卷。
陈惇能得到一幅以假乱真的仿本,也觉得很高兴了,就道一声谢收下了。
文嘉笑道:“这算得什么,你可知道陆三老爷家里有一幅全幅图的手工绣,就绣的是这清明上河图!”
陈惇就道:“手工绣?”
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