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铃,以为隐居江城不再出仕,就可以弥补当年的错误。我自负熟读圣人之言,恪守圣人之行,却在危难关头抛弃儿子,让发妻伤心而死,为父为夫,不慈不爱;对你,养而不教,只教了你学问,却未好好教你做人,为伯父,有愧范家列祖列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范纶第一次听到伯父用这样悲哀的语气诉说往事,更是牵动了他长久以来就有的心事,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是我资质平庸又贪恋享受,是我愧对伯父当年弃子相救,我的命是弟弟的命换来的,这些年,我愧疚,又自暴自弃。我常常在想,若是当年难逃路上丢下的人不是堂弟c而是我该有多好,这样伯母就不会死,伯父也不会自责一生,我也不用再背负整个家族的期待所有的人都能得以解脱,要是这样该有多好啊!”
他抱住伯父,放声大哭起来。
这边伯侄二人终于敞开心扉,诉说各自心中之痛,那边孟春在房中焦躁不安,来回踱步,今天范纶提起去世的范夫人,虽是酒醉无心之语,却实实在在正中房中三人心中的隐痛,让她也久久难以平静。
她自小与父母失散,算是被范则收养长大,虽名为主仆,却自小待她如待季燃这样的晚辈一般,虽然表面严厉,内里却温柔放纵,让她们读书习字,从不拘束。也许正因为这样,孟春总觉得范则十分可亲,她从不向季燃一样,对着范则总有些对师长的敬畏。
当她到了春心萌动的年龄,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第一个暗恋的对象不是季涯范纶这种年龄相当的俊俏小郎君,反而是年长自己许多的范则。
要是说起来,在世家之中,收侍女入房本是寻常之事,但范府却不同,范夫人去世多年,范则身边也并无半个女眷,孟春心思细腻,在府中多年,从大家口中慢慢知晓了范家这些惨痛的过往,也隐约知道了范则在夫人临终前许下的绝不续弦的诺言。
孟春明白,依他自律的个性,自己的心愿势必难以达成,只是炽热的情感总会让人产生无穷的力量,只要不能熄灭,便要星火燎原。
她静静的观察着范则的一切习惯与喜好,在只言片语里搜集模仿着当年范夫人的性情举止,一点一滴地渗入范则的生活,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讲学读书,都打点妥帖,渐渐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侍女。
几年以后,机会终于来了,在范夫人诞辰那日,范则触景生情,喝的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中,把刻意上前的孟春当做了范夫人,酒后乱性,春宵一度,果然如她所料,范则醒来虽然后悔,却依然对她负责,纳为了妾室。
只是往后的日子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快活,孟春终究是个柔善女子,又知书识礼,知晓礼义廉耻,虽夙愿得偿,但其中心机手段却上不得台面,难以与人诉说,只好憋在心里。
她越接近范则,越了解他心中伤痛,自己也越自责c越痛苦,今日之事,范纶终于撕开了最后的一层遮羞布,把范家众人多年不肯言说之事扯到了明处,自己的存在尤其显得尴尬,如同范则身上的污点一般,明晃晃的证明着他对夫人的不忠。
就在孟春百转千回c柔肠寸断之时,忽听得下人通报,季涯c季燃兄妹上门拜年来了,想到此刻先生不能见人,再也顾不得伤心,匆忙整了整衣服头发,往前厅来了。
见了季燃,孟春本以为她定会跑过来抱住自己,刚想伸出双手接住,却见季燃与往日很是不同,只抬头冲自己微微一笑,然后侧身行了一个女子的万福之礼,说道“孟春姐姐新年好!”
孟春也笑着还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季燃今日虽依然衣衫朴素,无甚配饰,但发辫梳的整齐,耳边也带了一对小小的银环,随着人的动作轻轻摇晃,再加上举止温柔有礼,很有一副闺中小姐的气质了,再也想不到是那个之前风风火火的假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