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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一到内阁,部院寺监、科道翰林,分批来贺。
“诸公,我闻京城讹言腾天,都说高某要报复。今日向诸公表明心迹:人臣修怨者负国,高某不敢假朝廷威福行其私!往者攻讦过高某者,高某一概忘怨布公!请诸公共鉴之。”每批来贺者,总会听到高拱慷慨激昂说出这番话来。
送走最后一批来贺的翰林,高拱未再进中堂,欲到朝房小憩,张居正拿着一份文牍跟了进来,笑道:“呵呵,这就有道难题考验玄翁来了!”说着把文牍往案上一丢,“李兴化请玄翁拿主意,玄翁看看吧!”
高拱拿起一看,是海瑞上的《被论自陈不职疏》,他匆匆浏览一遍,仰脸道:“海瑞言戴凤翔所论‘无一事是臣本心,无一事是臣所行’,颇是沉重,还带着几分激愤。往者他总是攻讦别人,今日方知被攻讦的滋味,不好受嘞!”
张居正坐下,道:“玄翁,此事不可小视。海瑞在江南一意澄清,但此公迂滞不谙事体,举措多不近人情,搞得鸡飞狗跳,朝野物议腾天,言官联翩论劾。阁部已决计罢之以息舆论,却又多有顾虑,迟迟未题奏,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了玄翁。”
高拱把文牍往前一推:“我看目今官场因循拖沓,倒是需要海瑞这样的人,廉节自守又勇于任事,委实难得!”
张居正郑重提醒道:“元年逐高,海瑞出了大力,若顺舆情罢海瑞,必被误为报复海瑞;若独持异议保留海瑞,又被误为用海瑞报复存翁,玄翁岂不左右为难?”
“报复二字,不在我心里。”高拱淡然道。
张居正蹙眉道:“玄翁磊落,自可这样想。可一旦保留海瑞,科道那里……”
不等张居正说完,高拱一扬手:“海瑞所为,必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要革新总要触动既得利益,畏首畏尾何谈革新?”
张居正沉吟片刻,蓦地抬起头,看着高拱:“玄翁复出,科道抵触情绪很大。玄翁立足未稳,又与科道为敌,恐非上策。罢海瑞已是举朝共识,若玄翁独持异议,不惟背上报复存翁的恶名,科道又要纠缠不休,为一个海瑞,与科道纠缠,岂不误了大局?”
高拱默然,良久方道:“嗯,叔大提醒的对。百废待兴、万机待理,不能纠缠于一人一事。”他重重呼了口气,“吏部即题覆,罢了海瑞巡抚之职!”说着,站起身,“叔大,陛见时我已向皇上请准,晨理阁务,午视部事,今日午前要到吏部去,你知会兴化一声。”
午时的阳光照得轿子里的高拱一身暖洋洋的。他掀开轿帘,看着轿子穿午门、端门,从承天门左券门出来,过长安街,向东南行一箭远的路程,在吏部衙门首门内降落。轿夫一路疾行,到了吏部,已是头上冒出热气。高拱下了轿,近乎小跑着往后堂走去,官袍角裾发出“飒飒”之声。
吏部两侍郎,四司郎中、员外郎、主事,早已接到堂单,要他们于午时三刻在后堂会揖。刻漏显示已近三刻,新任管吏部事大学士高拱风风火火进来了。
此堂乃吏部会揖之所,堂的北侧放置着一圈长条几案。高拱在中间一把座椅上落座,喝了口茶,扫视众人,道:“诸位,吏部掌铨政,必其至正,乃不夺于干托之私;必其至公,乃不狃于爱憎之素。必有独运之才,乃可酌群品而当其用;必有独照之鉴,乃可破似是而识其真。归根结底要一个‘公’字。为此,本阁部要先立规矩。他顿了顿,伸出食指,“其一,公铨选。往者选人,文选司主事、郎中与尚三人商榷而定,本阁部改之:侍郎、员外郎都应参与选政。凡选用四品以下官员,通于后堂集议共选,文选司以天下官单倶送后堂,共同查对,揭其当升者付郎中,郎中付侍郎,侍郎呈本阁部而定升迁。”
“玄翁,这……”左侍郎靳学颜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