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知道霍冀是怕承担责任,心里对他就有几分鄙夷,但同列间他也不便责备,就说:“如此紧急的事,得权宜从事,宣大总督缺员,不妨派兵部一位侍郎火速赶赴大同掌军令,指挥御虏。”
“这”霍冀为难地说,“兵部的两位侍郎都是江南人,既无军旅经历,亦从未到过北边,到大同前线,两眼一抹黑,能成事吗?”
“这就是弊病了!”高拱说,“兵部侍郎出则为军帅,选任之制不能等同于他部。”他一跺脚,“不过,时下说这个也无用。那,能不能派职方司郎中以巡边使的名义去?”高拱越发焦急,又出主意说,“职方司郎中乃总参谋长之任,他对边务定然熟悉。”
“职方司郎中?”霍冀摇头说,“祖制倒是有职方司郎中巡边之例,然则,并无权代总督掌军令c节制三军之例。再说,职方司郎中也是郎中而已,与你礼部的郎中任用资格都是一样的,别把他看得那么有本事。”
“当痛下决心,一改旧制了!”高拱慨然道。
“改制?”霍冀不解,摇头说,“我着急的是,刻下该怎么办!”
“二位尚书,”一直闭目养神的葛守礼开口道,“先镇静镇静,不然待会谒见元翁,情绪失控,会误事的。”他是嘉靖八年进士,比高拱早四科,资格更老,且一向老成持重,话语不多,一旦他说出话来,霍冀c高拱都不能不尊重。
可是,高拱还是为大同前线的事忧心,便放缓了语调问:“军情紧急,元翁又无暇接见,大司马何不赶紧谒见李阁老,请他秉笔票拟?”
嘉靖朝成例,内外公牍由大内司礼监文书房送阁,阁臣在黄色纸条上拟出批示,贴于公牍上,谓之票拟或拟票;再送到大内,皇上亲自或委托司礼监秉笔太监,照内阁票拟批红。皇上若认为内阁票拟不妥,或直接改写,或发回重拟。票拟权无形中将部院置于内阁的实际控制之下。
时下内阁只有徐阶c李春芳两位阁臣,是以高拱提到另一阁臣李春芳,建议霍冀请李春芳拟票进呈。
霍冀鼻腔中“哼”了两声,说:“李阁老?不经元翁,甚事他能做主?”话音刚落,似乎察觉到在此地非议内阁大佬失当,忙指指葛守礼奉承说,“像葛老这样的干才,做过地方的学政c布政使c巡抚,又做过几个部的侍郎c尚书,倘若在内阁,遇事自可提出主张,为元翁分劳。”
高拱听出来了,霍冀是看不起李春芳。
李春芳是南直隶兴化县人,与张居正为同榜进士,以状元直接入翰林授编撰,被皇上选为词臣。自入仕途,李春芳就专心干着撰写青词供皇上焚烧这一件事,仅仅十几年就入阁拜相了,坊间有“青词宰相”之讥。由于没有任事的经历,加之李春芳性格平和c柔弱,入阁后也以写青词为务,国务则唯徐阶马首是瞻,无非替徐阶阅看文牍而已,凡需决断之事,都要徐阶定夺。这是官场尽人皆知的,但情急之下,高拱还是希望霍冀能去一试,以解燃眉之急,不意却引来他对李春芳的嘲讽。
可是高拱无论如何也坐不住,焦躁地走来走去,口中嘟哝道:“元翁在忙何事,一直无暇接见我辈?”
霍冀只是摇头,一直沉默的葛守礼则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得到答案的高拱,伸长脖子,向对面徐阶的直房焦急地张望着。
徐阶正在直房里埋头撰写青词。他也知道兵部c工部c礼部三尚书在茶室候见,心里虽也有些着急,但依然淡定地写着青词。
写青词是皇上的口谕,他不能违拗。
自海瑞上疏呈达御前,徐阶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就住在西苑的直庐里,以应对皇上的随时召见。
皇上自受海瑞上疏刺激,越发沉湎于斋醮,李春芳昼夜不停写青词,还是不敷焚烧,以往皇上最欣赏的是袁炜写的青词,徐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