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两声,忽又义形于色地说,“学生亦尚气节之男儿也,似这等官场,不入也罢!便拂袖而去,遂与科场绝矣!”
“嗯,奇人也!”高拱暗忖,“尚气节,又忧思民生,不错。”但他尚未从对学政的痛恨中脱出,遂追问:“崇楼固可拂袖而去,然提学之官,所以教育贤才,表正风俗,此学政坏法干纪,伤化败伦,实名教之所不容,王法之所不贷。某忝位礼部,岂能置若罔闻!”
“玄翁,不提也罢,”房尧第说,“此人已高居侍郎之位啦!人家因讲学闻名一时,深得大佬赏识,朝中有奥援c后台硬,是故才我行我素。”
高拱愕然!脑海中迅疾把六部侍郎过了一遍,说:“是陈大春,对否?”
京师自严嵩当国时,忽起讲学之风。始乃在野名流出面主持,后官场中人也热心参与其间,徐阶当国后,索性亲自主盟。这陈大春热心聚会讲学,徐阶主盟灵济宫讲学会,具体事宜即陈大春经理之,后破格拔擢他以按察副使提督直隶地方学校。此人因热衷讲学故,深受徐阶赏识,时下已位居户部右侍郎。
房尧第不回应,继续说:“幸亏学生家有薄田,足以糊口,是故学生可不为五斗米折腰。敝邑与山西之广昌c浑源接壤,学生忧于北虏猖獗内犯,庙堂无应对良策,遂时常到大同c宣府乃至出关游走,对北边情势,倒是有所知晓。”
“喔,如此甚好!”高拱最忧心的是北边,但掌握北边情势只能靠督抚所报,正急于找熟悉北边者了解情况,听房尧第如此说,不禁大喜,“崇楼可否一陈虏情?”
“玄翁自是知道的,我大明胜国,元朝高层退居大漠,依然保留着大元的招牌。”房尧第缓缓道,“早在北元共主达延汗死后,其三子巴尔斯博罗特称大汗。达延汗的其他儿子不服,遂迫其退位,达延汗嫡长孙博迪继承汗位,国朝称其为土蛮,又称小王子。这小王子为安抚叔父巴尔斯博罗特,封他的三个儿子吉囊c俺答c昆都力哈为小汗。吉囊,据袄儿多斯万户之地;昆都力哈即老把都,驻牧河套及以西之喀喇沁;俺答为土默特万户长,驻牧丰州滩。但他能征善战,统大漠,小王子虽有共主之名,实已沦为察哈尔万户的领主而已。其后又被俺答逼走,徙于辽东,察哈尔万户之地由俺答长子辛爱即黄台吉驻牧。”
这些情形,高拱大略是知道的,遂又问:“具体情形如何?”
房尧第答:“俺答有弟侄子孙四十六枝,诸婿十余枝。他的汗廷驻扎丰州滩美岱召,部落十余万众,明灰甲者三万有奇马四倍之;长子黄台吉在宣府边外旧兴和所c小白海c马肺山一带驻牧,离边三百里,拥众三万;其他各子分别于得胜堡c杀胡堡c山西偏关c陕西河州等边外二三百里处驻牧。唯其二子宾兔台吉,居松山,直兰州之北;四子兵兔台吉,居西海,直河州之西。俺答号令,各枝虽未必尽听,却也不敢与之公开抗衡。是故,制驭北虏,端在制驭俺答。”
高拱甚喜,又问:“崇楼不妨说说,应对北虏之策,关节点何在?”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开边贸!”房尧第朗声道。
高拱先是一惊,继之摇头:“正因被动挨打,才不可开边贸!”他慨叹一声,“此议一出口,即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房尧第略感惊诧,旋即露出笑容:“呵呵,学生适才吟诵那些讽刺官场的诗作,玄翁并未生气;学生说出与北虏开边贸的话,以为玄翁会震怒,甚或怀疑学生乃北虏奸细,执送法司,可玄翁只是慨叹一声。看来,玄翁就是学生要找的人了!”见高拱面露疑惑之色,房尧第拱手道:“不瞒玄翁说,这一两年来,学生客游都下,久之无所依归,每有世不我知之慨,今谒玄翁,所请者无他:乞玄翁收于门下,尧第得为玄翁仆,足矣!”
高拱正在心里盘算,若此人在侧,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