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走廊。午后的阳光十分亮眼,将走廊也映照得干净如新,甚至连空中慢吞吞漂浮的尘埃也清晰可见,只不过外界施加的光明越多,越将深处的黑暗逼到了角落,乍一看去,像是看不到走廊尽头一般,令人不自觉得心生幽惧。
一声细微的门响拉回了钦景恍惚的神思,略一定神,就看到左手边一扇门被人轻轻关上。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黝黑的脸上神情疲惫,视线没有聚焦般游移着,游魂似的朝后门口走了几步,直到双脚踩进地上的人影,这才发觉有人挡着门。
钦景怔了怔,忙低头避开——这人,怕是也有重要的人被病痛束缚住了。
中年男人声音沙哑地道了谢,尽量保持着安静走了出去。
然而两人错身的刹那,钦景还是听到了他异常压抑的一声哽咽。
钦景有些迷茫地站在走廊与后门口的交界处,头顶c乃至四周,都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雪白墙壁,数个灭蝇灯在头顶相隔不远吊着,时不时就能听见一声细微的“滋啦”声。
那是某个生命逝去的声音。
他越往里走,那消毒水的气味便越加浓厚,像是打翻了一整瓶氯水似的。钦景蓦地扶住靠墙放置的椅子,觉得头晕目眩,如同天地都在他脑海中翻绞一般。
此时此刻,他正好走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扇门在钦景身边安安静静地关闭着,半是阳光的赏赐,半是黑暗的洗礼,乍一看如同阴阳相生,肃穆而诡异。
钦景从来都不喜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从来都不。
几分钟的镇静后,他轻轻推开了手边的病房门。
这是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房间内消毒水的味道减弱了大半,更多的是馥郁的花香。
钦景的目光扫过窗台上放置的几盆绿植和鲜花,慢慢地转到病房一角那张洁白的病床上,久久无法挪动半步。
躺在床上的是个与钦景差不多大小的青年,此刻他正闭合着双眼,眼下有一层淡淡的睫毛阴影,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从这个角度远远看去,他像是一个精致得不容亵渎的瓷娃娃,容貌俊美非常,简直难辨雌雄。
而且,那张脸的轮廓,与钦景有着七分相像。
这个睡着的青年,是钦景的亲弟弟,钦言。
钦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话:“您刚来吗?”
“是的。”钦景敛了敛心神,转身朝后看去,方才他走神走得太严重,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开关门的声音——身后的男人约莫有二十七八岁,穿着干净斯文的天蓝色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几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
这个人叫季林,是钦景专为钦言找的护工。
“这些花是你买的?”钦景轻声问。
男人微微颔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自觉的温情:“总是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就算小言睡着,怕是也会觉得烦,就买了几盆花。”
钦景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这才想起自己没带钱包:“多少钱?下次结算工资时我一起加进去。”
季林微微摇头:“这是我该做的。”
说罢,他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提着用品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手间,在一片窸窸窣窣中仔细地整理物品。
钦景定定地看了会儿洗手间的方向,这才慢吞吞地走到病床前,坐在了椅子上。
因为一次事故,钦言重伤昏迷,钦景找了最好的医生才堪堪保住他的性命,可几个月后,只得到一个弟弟变成植物人的消息。
俩兄弟从小相依为命,一块脏馒头都恨不得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眉开眼笑,突遭变故,钦景几乎想要一死了之,若不是钦言在最后苏醒的那几秒种里对他说一定要活下去,恐怕钦景此时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