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书兜兜转转于宫廷,待见过一队人马携着女作男扮的谢缘离去,才转脚于御书房,请求觐见。
金绣赤锦王袍的青年难得散漫随性而坐于圈椅,夺将萱草色的黛眉氤氲浓雾,琉璃瞳孔里银色泽光,如溪石涧流的呜咽白泉。
身后十人之宽的硕丽金箔山水花屏,金枝玉叶的雍容华丽,皆不如青年周身沉沉浮浮的暗伤默念。
“臣,参见摄政王。”
纵有百般无奈,傅长书还是不得不打碎伤景。
“免礼。”谢陵随意抬起眼皮,“何事请见”
傅长书起身,轻轻抚平衣摆。微垂眼睫,语气清淡“摄政王不打算跟着去吗”
谢陵伸手取了本奏折,轻重不一的敲击案面。神色与言语皆冷沉了,“你大可放心,本王还不至于到色令智昏的地步,担子负在肩头一日,本王就不出囹圄一刻。”
“摄政王这话说早了,”傅长书落落大大一笑,“摄政王若是真如此言,何必让那个小姑娘奔赴鲜卑。”
智者见智,聪明人的谈话虽语焉不详,但深意易懂。
一点随性而为,被人看穿且言的透彻。谢陵慢慢褪去戚容,换上一副鸷冷阴凉的脸谱。
言道“你既然猜出了,本王也不想实则虚之,鲜卑我一定要去”
言之凿凿,意之确确,不容置喙。
傅长书郁然一笑,而后散去心中的积蓄愁闷,依旧姿态得体道
“还请摄政王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恕臣不能熟视无睹坐以待毙。”
谢陵垂低头颅,沉吟不语,良久后幽幽开口
“他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只让我记住他的模样。旁的一概不言,你猜他还会回来吗”
最鲜活的模样留与君,最坏的结局许就是经年累月后,那模样就成了他心里死气沉沉的画卷。
“罗织公主不是留在高京为质”傅长书避重就轻,尽量不做最坏的打算。
“亓御与罗刹结下的血海深仇的死结,罗织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想还罗织一份恩情保护罗织罢了,”谢陵缓慢抬起头,“鲜卑事毕,神机营就要直奔西南海崖,届时可想而知。”
亓御的蓝图已然描绘完毕,地方军府集结应战,征将之策募集良将,哪怕战火四起,各方也有实力可以应对。
唯有西南海崖,亓御必是亲临其境,终结往恨宿仇。
傅长书话在喉咙难言,本想说的劝诫,此刻都结为重石,压的心口沉重。
“亓少将军让您记住他,未必然就会如此”
“傅许,伯阳皇兄留给你的话,你清楚了吗”谢陵直视傅长书,“原本,我能等,等到留君长大些,可是我贪恋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所以我片刻也等不住我想知道亓御究竟要不要我”
一月尽矣,陌道苍茫。甲声有章的响彻旷野,几点明星澄亮,孤立在无边无际的夜幕冰河。
枯柴老枝烧的吱吱作响,噼啪声里火焰愈加旺盛明亮。
裹着风衣的林硕借着火光瞧清了高京的来信,笑的前仰后合。
他道“摄政王不能人事,且不育子嗣不是,亓少将军怎么看这事”
伍子逢冷瞥了眼林硕,暗暗沉下心,这样不光彩且极其失颜面的是事居然提上了廊庙,竟还传到了四境。
千古奇耻,莫过如此吧
亓御倏地夺了信,掌中力化为齑粉,目色疾厉的看了眼林硕。
而后,兀自于火堆旁坐下,冷峻清然的面容被火光照的清晰可鉴,鬼斧神工雕刻的绝佳轮廓,美则美矣却煞气骇人。
“我是不是太贪心不足”亓御嗓音磁沉如迷。
林硕作死的抓了把火焰,不嫌手炙热的发疼,言语道断两个字“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