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先存全身赤裸站在王宫庭院中的池塘边上。他身材高大，皮肤褐红，肩膀极宽，浑身肌肉紧实，浓密的黑发披散，黑色的胡须一根根仿佛尖针挺立，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年过六十。时值冬季，池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用巨大的拳头击破冰面，拿起身边的木桶伸到冰窟窿里装满水，然后从自己头顶淋下。嗷，他低吼一声，又用池水淋了两次，把木桶丢在脚下。站在边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袍依然瑟瑟发抖的宦臣赶紧递上布巾。他用布巾擦拭身体，让寒风吹干了剩余的水分，方才从宦臣手中接过他的镶金边黑色鹿皮斗篷，裹在身上。

    “王上。”油头粉面的宦臣嘴唇冻的青紫，“大人们等了一会儿了。”

    “嗯。”铁先存大步走向王宫的议事大厅，披散的头发末梢已经冻结，白色的冰珠随着头发摇摆。

    紫岩城的藩王宫是五藩里最气势恢宏的，全部用一块一块灰白的花岗巨岩搭建。议事大厅足足有十五个人高，三十匹马那么宽。白色大理石地面中间夹杂着成片黑色，从高处俯瞰会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黑龟。议事大厅有着另外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龟神殿。据说这里最早是先祖用来祭祀龟神的神殿，后来被改建为藩王宫。铁先存穿过空旷的大厅，走上台阶，在他那凹陷龟壳造型的王座里坐下，他的辅言和朝宰在台阶下静静等候。别的藩王如果遇到少数人商议要事，都偏好小议事厅，铁先存不同，哪怕是只有一个朝臣向他单独禀报，他也会坐在王座上听取，藩王就应该永远坐在王座上议政。

    “说吧。”坐下之后，铁先存看了看台阶下二人说。

    “王上，铁壁城失守了。”西石朝宰封峻只有三十来岁，精明干练，也是标准的褐红色肌肤，是五藩朝宰中第二年轻的，仅次于薛仪。辅言方敬明站在一旁看着藩王，等待着王上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铁先存的坏脾气在五藩中赫赫有名。

    铁藩王山石般坚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王上居然没有发怒，朝宰辅言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羊皮斗篷，在这阴冷的大厅中依然觉得寒冷。台阶下两边各有一只巨大的火炉熊熊燃烧，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怎么丢的？”

    “虎骑军突然加速，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摸黑靠近城池，在半夜中攻上了城楼。两千石甲军全灭，四世子战死。”

    “有人走漏了消息，不然凭七百多虎骑军绝对不敢攻打铁壁城。”辅言方敬明一针见血。

    “六世子人呢？”藩王问。

    “六世子安然无恙，正在来紫岩城的路上。他只在铁壁逗留了三天，四世子等他稍稍恢复元气，立刻派了一队兵士送他出城，虎骑军杀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那里好几天了。”

    “现在情况有多糟糕？”

    “铁壁失守，紫岩城的北方就门户洞开了。”方敬明一字一顿的说，“这次在兵力部署上，铁壁城是个失误。”

    是啊，谁能想到虎骑军竟然会越过天帆山脉南下，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辅言”封峻忍不住阻止方敬明，所有的兵力部署可都是铁先存亲自布置的。

    “没关系，让辅言继续说。”王上今天格外的心平气和，封峻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情况还不至于坏到不可救药。”方敬明继续报告，“他们的南路军深陷在龟伏泊，寸步难行，我们在那里损失很小，还有五千多人，足够拖死他们。罗子风率领的中军推进也不快，我们事先挖好的深坑让他们损失了不少投石车。等他抵达稞收的时候，没有足够的投石车，攻城够他受的。稞收可是有一万轻甲军，五千重军甲把守着呢。”

    “所以暂时我们只需要担心北路军？”

    辅言摇头。“他们的北路军虽然得到了补充，也就总共三千兵力，外加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