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起第一场大雪,皓白覆上房顶c树干c街巷,街上尽是步履匆匆的人,有的撑着伞,有的戴个蓑笠,有童子朝着叫卖声婉转的小吃铺狂奔,夺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烧饼就跑,似赶着上早课,背后有人喊着:“二狗子!还跑!你昨天的钱还没结呢!”
谷沛在府前备了马车,正在跟瘦得跟竹竿似的大牛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概是交待什么府里的事项,嘴里吐出白气徐徐上升至空中,这方才有了冬意。
不一会儿,钟离央从府门出来,衣着整体仍为白色,襟袖边添了很多金色龙纹,再没有淡竹雅意,腰带正中镶着一颗巨大的水蓝色宝石,光彩夺目,正装出席——去上朝。
途经宫城门口,正好遇到大门值守的谭云飞,人称少年将军,年方二十血正热,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低,当的官是掌管皇城治安。
当年钟离央也一样有着少年将军这个称号。
论称谓他该叫钟离央一声师父,谭云飞打小就被叔父宰相大人送到钟离府学治兵,也练了一身的好武功。
但是钟离央非常不喜别人屡次打扰,尤其是年幼的谭云飞不动礼数武人心思总喜欢有事没事没时没地地去找他,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之后总算有些长进,正门不走翻府墙,头一次翻墙就吓得黄婆腿上旧疾差点复发,谷沛拎着耷拉着脑袋颇为失望的他去见了钟离央。
钟离央轻叹了一口气,耐着心告诉他几时可以来书房找他,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这些话明显已经是钟离央最后通牒了,谭云飞还想说一连串的屁话,被钟离央一个杀人眼神生生咽下去,酝酿成了一个长长的嗝,悻悻地走了。
第二日,谷沛收到了来自宰相大人送来的几大箱的财帛厚礼,大概算是照顾倒霉侄子的安慰金。众人对宰相大人的大手笔叹为观止,钟离央冷眼一觑心里寻摸着看来这位大人吞了不少国库。
学有所成后好几年没有再去拜会请教钟离央了,如今谭云飞也领会了不少人情世故,受了叔父大人不少‘指点’后立马也当上了官,背地里撒了出去钟离央不少坏话。
因为钟离央的能力确实是他望尘莫及的,心生嫉妒也乃常理。
但这孩子心眼实就是实,铁打的实,钟离央教他数日就可见得,所以钟离央没必要担心谭云飞落井下石,因为他至多背后散播一些黑心话,偷偷往钟离央地板上撒点尿,打点蜡让他当众摔一跤,再昧心设计害人的事就做不出来了。
谭云飞好久不见钟离府的车马,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便朝钟离央大声招呼。
钟离央将马车侧面帘子一拉,露出个脸,微微一点头。
谷沛驾马一催鞭,就直奔大殿了。谷沛见识过这小子,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总之能避着就避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雄英宝殿四字大牌匾高悬门上,这等又俗又丑的名和字出自钟离觫的手笔,壮年时大手一挥泼墨成殿门四字,钟离觫深得皇上宠爱,宠幸至什么程度?连后宫皇上的宠妃们都看钟离觫不顺眼,个头大说话直得难听,究竟哪一点让皇帝青睐至此?大家都不明白。
钟离觫去世后皇帝就更宠钟离央了,打小至现在的宠,大家看在眼里,妒在心里。
钟离央踏入殿,对龙椅上的人拜了又拜,皇上一个月不见他,这会儿高兴得不得了,关切问候扯天翻地了半天,才端正身子开朝。
钟离央上朝其实没多大意义,听七嘴八舌的大臣递奏谏言,看几个位份够大的皇子争吵不休,无聊得很,于是望着那片贴金彩绘的栋梁上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纷杂之声渐弱,钟离央恍惚间只听到上面一声响:“钟离爱卿,你可务必要赏脸去啊。”
“是。”
是什么呢?鬼知道,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