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慢慢的取出一个大大的水囊。
那是一个用牛胃加工成的水囊,囊口镶嵌了一个铜环,还有一个软木塞子。
因为天长日久的摸索,这个水囊已经泛起了一层包浆,囊口的铜环闪耀着微微的金属光泽。因为长时间隐藏在身体之下,水囊早已熨的和体温一样温热。
何念慈知道那是什么。
那不仅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水囊,还是一桩恩德。
在大移民的过程中,年纪幼的何念慈曾经身患重病,在那个满是仇视目光的时代,一个汉人的军官给了她保命的药物,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年的何念慈才九岁,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始终记得这个事情。
只是,她始终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只是记得那人是一个军官,是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军官。
“你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此人呐”
“阿祖放心,若是能找到恩人,一定会竭力报答。”
不能报答当年的恩德,这是阿祖始终无法释怀的事情,何念慈子所以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让祖父安心。其实所谓的报答已不大可能了。
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次相遇,然后就各奔东西再也没有相见,茫茫人海之中万千芸芸众生,又到哪里去找当年的恩人,也只能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了。
“欠人家的,终究要还!”老赫颜嘟囔着:“终究是要还的,只可惜有些东西,已经还不上了!”
老赫颜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八旗战兵,杀人无数两手血腥,但他的罪行始终没有得到彻底的清算,竟然可以活到现在。
能够寿终正寝老死于床榻,这一定就是神的恩德,当年的罪孽只怕是永远都还不上了
“娃儿,扶我起来”
“阿祖坐着就是了”
“不,我要起来!”老赫颜挣扎着,以前所未有的倔强坚持要起身。
何念慈无奈,只能扶着他下了床榻。
“去神庙!”
这风狂雪盛的时候,如此病态之身,怎能去到神庙中?
但老赫颜却极力坚持:“我这病你治不好,只有阿布卡才能治!”
无论孙女如何劝阻,老赫颜执意不停,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搀扶着他出了门。
狂风依旧呼啸,大雪仍旧绵密无边。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两串脚印,朝着曙光神庙延伸过来,很快就又被风雪掩盖住了。
风烛残年中的老赫颜已经很难保持跪拜的姿势,只能倚坐在神座之下,缭绕的香烟和庄严的神像似乎真的给他带来了某种生气,他的脸色竟然好看了许多。
不论庄严的阿布卡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他的病痛,至少能让他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两手血腥一身罪孽,死后必然上不了天堂,我也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上天堂。”老赫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着:“只要阿布卡在我的心中,就算是到了地狱我也不怕。”
“只希望我身上的罪孽不要延续下去,更不可祸及子孙,如果一定要偿还的话,那就让我偿还吧,哪怕来生当牛做马又有何妨?”
“我是我,娃儿是娃儿,他们已不在旗人了,他们已经融入到了世间众生之中,就让所有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在我的身上做个了断吧。”
老赫颜历经风浪,作过恶也行过善,饱经风霜早已看透世事,他知道自己的后世子孙必须融入到世间去,和其他人一样,再也没有旗人和汉人之分。
这也是阿布卡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自从来到这个近乎于与世隔绝之地以后,虽然已经改名换姓,但念慈却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大山的怀抱,但她对莽莽群山之外的世界充满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