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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晨刘小川晚走了两个小时,然后拿出这一个月攒下的生活费,去菜市场割了一斤瘦肉,买了一罐从丰都来的爷爷最喜欢吃的豆腐乳。带回家里,小梅正捆着围腰,准备做饭。而爷爷爱睡会儿懒觉,还没起床。刘小川对小梅说,小妹,今天早上我来做饭。

    刘小川系了围腰,拿起闪亮的不锈钢刀开始切肉,其实他并没学过。肉又黏又滑,他小心地不熟练地把肉切成不厚不薄的片状,然后又爆了葱花,剖了青椒,炒了两碟青椒肉片,看表,正是早饭时候。刘小川擦了手,摆放碗筷,为爷爷斟一两地瓜烧酒,等到爷爷来时才正式开饭。

    肉的香气渐飘渐远,温度渐趋于常。

    爷爷却迟迟没有来。

    刘小川跑到门口喊,老爷,吃饭了。屋里没反应。刘小川推门而入,立即闻到空气中夹杂的一股霉味,他暗自嘀咕:吃饭了,立即帮老爷打扫房间。可是当他走到爷爷面前,才发现爷爷面色苍白,手指握在手中也冰冷刺骨,冰凉感从指尖传到了刘小川的心脏,他小心翼翼地c小心翼翼地摸了爷爷的脉搏,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爷爷也走了,爷爷走时面带微笑,想必他一定去得很安详。刘小川趴在爷爷身上无声地哭。

    刘小川再也不可能有钱给爷爷买棺木整酒了,他就在父亲的坟旁挖了一个大坑,用一卷草席将爷爷安葬在里面。搭上了最后一锹土,刘小川跪在了爷爷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却并不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张老伯,他是唯一一个能说服刘小川的人。他走上前,扶起刘小川,说,小川走吧。我们回家。你为何也不告我们一声,好给鸿志准备一副棺材啊!旁边有的村民旋即附和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莫跪在那里了。听了此话,刘小川突然大骂起来:混账,要你们管!你们这些假惺惺的善人,你们哪家造屋没请过我爸?可他把工钱收齐过吗?你们屋子的一砖一瓦都有我爸的手印,可他死后,你们有谁来这里看过他吗?我老爷需要安静,你们——滚!

    愤怒的火焰点燃了刘小川,滑落的泪水慢慢将它浇灭,刘小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极端,他的态度又温和起来,像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对张老伯说,老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老爷说过,埋骨何须桑梓地,马革裹尸葬青山。

    坟头一片湿润,这里被泪水滋润过,来年定是一片青草萋萋。

    夜,已逐渐加深,空中挂着稀疏的明星,月亮被阴森的乌云挡住了半边脸。村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刘小梅已经懂得了死亡的含义,她知道爷爷也和爸爸一样,去了另一个遥远的c陌生的“美国”去了,而且再不会回来。她又想起了至今未见的妈妈,于是小声地抽噎起来。刘小川枯坐在椅子上,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里面有且仅有四首歌:一首《父亲》,一首《懂你》,一首《朋友》,还有一首《城府》。或许正是这几种无形的力量点燃了刘小川过去对生活的激情,而现在他却以另一种心情来倾听这些曾经令他斗志昂扬的歌曲。四首歌,便是他从出生开始这十七年生活的缩影,歌的终结,也是刘小川的终结。

    在重复低回的尾声中,刘小川的记忆终于飘到刘庄。

    刘庄,刘小川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一个令刘小川快乐无比又给他带来痛苦万分的地方,经过这九个月的亲密接触,刘小川对刘庄更多了层依恋的感情。“老家”啊,是个让人一见就得到温暖的名词,可“老家”的命运却令人堪忧!近两年来,刘庄发生了许多坏事——秦旺的父亲死在煤洞,秦慧的祖母悄然逝世,刘闯的母亲突患疯病,刘成的母亲癌症在身,老一辈的,差不多都入了土,少一辈的,几乎都飞出了山。刘庄正在凋零,刘庄正在消亡,刘小川不禁幽叹一声。

    别了,刘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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