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没有人理会他,不管他多么用力,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灼热的水流,冰冷的水流,像两只大手把他捏在手心里搓揉。水流在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沐弘无力挣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漩涡的底部。那是个完全黑暗的场所,空无一物,没有一丝光亮。
“我是进入黑洞了吗?”他恍惚地想着,思维混乱,“据说黑洞能把一切事物都吸进去,连光都逃不脱。既然光逃不出去,那么黑洞里充满了光,应该很亮才对呀。”
一念既生,黑暗里顿时出现一线光明。光明渐渐扩张,形成一双冷峻的眼睛,黑白分明,乌黑的瞳仁里流露出的是憎恨、厌恶与蔑视。一个声音响起,震耳欲聋,“狗日的夷狄。”
沐弘猛地坐起,背上冷汗涔涔。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枕边的腰刀,触手只得柔软的皮毛。
旁边响起窸窣的声响,一个身影爬到他面前。
“沐弘,你做噩梦了?”
“嗯,吵醒你了?”
“没事。我陪你一会儿。”
慕容冲紧挨着他坐下,沐弘摸到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忙拉起羊毛毯把他裹住。
“你很冷吗?”慕容冲问。
“我不冷。”
“那你怎么在发抖?”
“发抖?”沐弘这才发觉自己全身肌肉绷得很紧,手脚不停颤抖。他深呼一口气,试着放松下来,“可能是做了噩梦的缘故。”
“梦见昨晚的事了,很可怕吧?”
“死了很多人,我从没想到在我手上会死那么多人。”
“你还是心软,慢慢就会变硬的。”
“那么多人在火中奔跑哀嚎,掉进水里,被*炸死,被桅杆砸死……我远远望着,只看到一群群模糊的人影在火光里挣扎……”
“慢慢就会忘掉的。”
“我在战场上杀过人,在舰船上杀过人,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沐弘摊开双手,黑暗里看不见五指,“但是他们吓不到我,因为他们只是一群面目不清的影子,进不到我心里。可是昨天我亲手杀了一个人,他曾是我的同伴。我看到他憎恨的眼睛,听到他愤怒的斥骂。他的身体被我劈开,鲜血喷射,倒在我脚下抽搐。这幅场景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不得不杀他,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是啊,不得不,是个多么有用的借口。”
“我手下也杀过一些人,我有理由必须要他们死,杀过以后我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只有一次,我一直忘不掉。”
“杀了谁?”
“不是人,”慕容冲说,“是头鹿。我六岁那年秋天,跟着皇帝出行围猎,整片山林的野兽都被赶出来,供我们射杀。有一头母鹿中箭倒在地上,它的小鹿停在它身边不肯逃走。太傅给我一把匕首,让我去杀了小鹿。我不想杀小鹿,求太傅放过它。太傅说,小鹿太小了,它母亲死了,它是活不下去的,到夜里就会被别的野兽吃掉,不如拿来给你练手。我走过去,抓住小鹿的头颈,它没有挣扎,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神很清澈很无辜。我把匕首刺进它的脖子,它只是轻轻鸣叫了一声,慢慢倒下,眼里的光消散了。我哭了很久,晚饭都没有吃,从此后不再害怕见血。”
沐弘深感气愤,上庸王这个老混蛋,居然毒害幼童。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你父亲,求他救小鹿一命,带回来养在皇家园林里。”
“我一岁时父皇就薨逝了,那时太子也才十一岁,即了皇位。父皇留下三位辅命大臣,太原王任太宰,总理国事,上庸王任太傅,阳骛任太保,辅佐朝政,国泰民安。那时太傅的野心还没有显露,他教我们兄弟读书,教我们习武,对我还是挺好的。”
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却有一个骄横的母亲,和一堆居心叵测的亲戚,难怪养成了乖戾阴鹜的性格。沐弘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