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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浸月的好日子犹在继续。

    临近吉期,众人都忙得脚不点地,几个教养嬷嬷恨不得把自己掰两半使,更是没工夫搭理她。

    江浸月一个人乐得清闲,捧着脸看了会云苓裁改昏服,身子告乏,又去倒腾她从沈家带回来的箱笼。

    说来惭愧,她在沈家混了八年,全身家当加起来还填不满一个箱,除了几身旧衣裳外,就都是些调香的书籍器皿,还不及舅母跟前的丫鬟富裕。

    翻找半天,她从箱底摸出本册子,装订潦草,没有封皮,纸页大都泛黄起卷。她却宝贝似的捧到桌上压平,每一个毛边都小心捋好,仿佛抱着金锭子。

    这是阿娘过去调香时写下的札记,世上独此一份,她得空便会拿出来翻翻,就着手头有限的材料亲身实践,若有不同感悟也会随时备注上。如此积攒下来也成了一本小两百页的书册,掂在手上已颇有些分量。

    这是她过去八年深宅岁月中唯一的乐趣,也许日后,它能不只是乐趣。江浸月轻拂纸上浅淡的墨痕,小小的心慢慢燃起火苗。

    反观徐氏那头,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江平不仅限制了她的掌家权,让她无法再往嫁妆上伸手,还挖走了她多年攒下的梯己。

    她不服,江平便飘着胡须哼哼:“家中生计艰难,夫人就全当是积德行善,免叫我一家老小饿死街头。”气得徐氏直倒气,几乎不曾昏死过去。

    半点油水捞不到,主母的活计却一样少不了她的。管完自家还要张罗人去陆家铺房,挂帐幔,把嫁妆一样一样搬过去。

    眼睁睁看着宝贝打眼皮子底下过去,她心在滴血,脸上偏还要笑,真是——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她心头的愤怒!

    肚里既有了火,就得寻个档口发散发散。

    这日早起,她正对镜梳妆,因连日积郁在心,又没了脂粉遮掩,这憔悴便有恃无恐地张舞在脸上,数眼角最严重,一道褶就好似给她添了十年岁数。

    再想那晚见到的江浸月,且不说长相,便是那股子少女才有的馨香之气就够她磨牙了。凑巧这时丫鬟正给她压簪,一使劲,直接把她扎爆了。

    “嘶——蠢物!笨手笨脚的,存心想疼死我啊!”

    徐氏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抬手抚发,摸下两根断发,偏偏还都是白的,这小火就直接烧成了三昧真火。

    “没长眼的小蹄子,大清早就来寻我晦气。说!是不是那野丫头派你来的?说话啊!”

    小丫头吓得舌头打结,瑟瑟伏在地上磕头抽搭。

    不想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又叫徐氏想起那晚的憋屈。她更恼了,抄起首饰盒子就要往丫头身上掼。

    李妈妈忙忙上来劝:“可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这里头的宝贝,随便拣一样出来,就够我们这些下人吃小半辈子了。着砸坏了人是小,万一砸坏了东西,就不划算了。”

    徐氏闻言,火还没下去,人已清醒过来。赶紧把盒子揣回怀里,小心摆回原处,揭了盖仔仔细细数了三四遍才安心。

    趁这当口,李妈妈已把屋里的丫头们打发干净,揣着笑进前来。徐氏见她欲言又止,挥手让她莫要顾及,有话直说。

    “老婆子今日托个大,同夫人讲两句体己话,望夫人不要怪罪。”李妈妈侧身服了服,“夫人素日里聪明伶俐,怎偏生在这节骨眼上犯了糊涂?这要同那陆家结亲的,是大姑娘吗?是二姑娘吗?都不是,是老爷!那些个嫁妆彩礼,是姑娘的东西么?也不是。

    “说白咯,这就是老爷的一单生意,只要这生意能做成,把老爷自己嫁过去都行。夫人这千拦万阻的,挡的既不是姑娘的路,也不是那沈氏的路,而是老爷的路,他可不得跟您急么?”

    徐氏一惊,忽觉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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