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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流子

    老四舅的竹女,栩栩如生,凡见过的人没有不看呆了的。虽然他竭力隐藏,但还是出了名。有一个省上来的艺术家也慕名而来。在竹女前流连忘返,啧啧称赞,拍了照去。但私下也有人说这是人偶,和人搂抱,接触人气,久而久之会有妖气的。其中说得最离奇的是老四舅的一个徒弟贾旦峥。这人三十多岁,是个比老四舅还丑陋的驼子。前胸后背都缩着一团。据他说老四舅和竹女亲嘴,那竹偶女吃了男人的唾沫,会和老四舅做那猫事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我很看不习惯贾驼子,他在老四舅背后嘀咕他,当着老四舅又巴结他。

    竹器社的社长也是老四舅的徒弟,和他就不同,对老四舅很好。他们都不敢在社长面前说老四舅的坏话。一次驼子对众人说:“那跛子凭什么拿我们两倍的钱?大家都是公家的人,他凭什么?”

    恰好被社长听到了,他笑眯眯对驼子说:“小贾,明天我和你师傅要去山里看竹子。他做的竹箱还没完工,你就替他做完吧。人家还等着要呢。”

    “社长,我,我,我怕做不来”贾旦峥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吱唔道。

    社长笑道:“你就别谦虚了,你不是说你本事比师傅还大吗?青出于蓝胜于蓝,水结于冰寒于水,你早就超过师傅了。我正想给你长工资呢,你让大家见识一下你的本事。我给你两倍于你师傅的工资。怎么样?”

    驼子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可是不久,史无前例的运动来了。揪斗当权派的大火终于烧到了这小小的县竹器社。驼子是高小毕业生,在竹器社算是文化人。他率先贴出了炮轰李社长的第一张大字报。得到了社里革命职工的热烈支持和响应,他组织了南山竹战斗队,召开了批斗会,将李社长打翻在地,又踏上了一只脚,让其永远不得翻身。又说老四舅是反动技术权威,要批倒批臭,也让其永远不得翻身。不久,驼子贾旦峥便荣任了革委会副主任。这时老四舅的厄运才真正开始了,他不知被斗了多少次,母亲一提起他来就眼睛发红,说他不知前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遭这么大的罪。

    那天晚上我到竹器社去给母亲送钥匙。又是在开批斗他的大会。竹器社没有会议室,会场就在天井中。老四舅站在一张他做的竹桌子上,脖子用细铁丝挂着一块大钢板牌子。牌子用歪歪扭扭的黑字写着“反动技术权威、资产阶级保皇派、二流子王明前”,并打着红色大叉。和上刑场的死刑犯一模一样,但死刑犯的牌子肯定还没他的重。

    天井中堂屋的柱子上挂着一盏大汽灯,将黑夜照得的如同白昼。强烈的灯光使人头脑晕眩。会场只听一片粗暴的呵斥声和口号声。这些我平日见惯了的人好像变成了一群妖魔鬼怪,一个个兴奋得好像喝醉了酒。他们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围着老四舅指指点点。

    老四舅的徒弟驼子贾旦峥问他:“王明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交不交待你的罪行,说!”

    老四舅被细铁丝勒得呲牙咧嘴,疼得嘴角都歪了。我担心他的头会被勒得掉下来。

    “我,我”老四舅平时说话就结结巴巴且含糊不清,现在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

    “啪啪啪”驼子咬牙切齿地左右开弓,狠命地抽打老四舅耳光,好像打的不是人脑袋而是一个破枕头。

    “打重点!”“打死这杂种!”天井中的人们兴奋地叫喊跳跃。有几个女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好像在过节一般。

    “吊起来打夯!”有人大叫。

    “对对对,夯死他!”响应声震天响。

    马上有人拿来了棕绳。驼子贾旦峥麻利地将老四舅的胳膊反捆起来。然后将系着绳结的粗绳子穿过房梁,几个年青人将老四舅吊了起来。然后搬开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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