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过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郝雪瑛打着呵欠睁开了眼睛。
这里难道是天堂?她明明躺在医院里,感受着死亡一步一步的临近,可睁开眼睛却躺在了大树底下。
郝雪瑛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眼脚边的包袱,脑中似有炸雷闪过。
这个场景,是她跟孙若刚结婚的那天。她大清早偷偷拿着包袱跑了出来,在村头河岸边等冯炫荣。冯炫荣骑着自行车赶来,把她带到了车站,两人买了两张车票,去了离这儿一千多公里的冯炫荣的姥爷家,两人在那边结婚成家。
结婚后的第三年,冯炫荣出轨,刚怀孕的她跟冯炫荣大打出手,导致孩子流产,她想离婚,但冯炫荣不肯,一直哀求她。她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原谅了他。但渣男本性难改,在此之后又接连出轨,而且只要她提离婚,他就对她拳打脚踢,并且一次比一次打得厉害。离不成婚,身体又饱受摧残,郝雪瑛再次选择了跑,她无脸回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飘着。直到41岁这年,她得了重病躺在医院里,临终前麻烦医生帮忙联系自己的家人。
医生打过电话后,她的父母和弟弟都赶了来。
母亲在她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的,直埋怨她这么些年也不给家里消息。
而跟着来看她的,还有那个被她抛弃了的未婚夫,孙若刚。
孙若刚依然是个瞎子,自她跑了以后,他一个人去了山上的鱼塘边,在那里盖了座房子,一直生活到现在。听母亲说,他日子过得很苦,一年也不买件新衣服,有口饭对付着过就是了。
郝雪瑛在病床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又何尝算得上好过?如果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哪怕住在山上的鱼塘边,也绝对不会再跑了。
眼下,郝雪瑛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逃婚的那天。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又从包袱里找出镜子对着照了照,确定自己没有变成鬼,也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回到了二十岁。
等确认完这一点,郝雪瑛毫不犹豫的低头拣起包袱,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
人刚跑了没几步,骑着自行车的冯炫荣就赶了过来。冯炫荣个子不高,但长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帅气。他看到郝雪瑛,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瑛子,快上车!”
郝雪瑛看到他,内心多少是有些怯懦的。上辈子挨得打太多太痛,在她心里,冯炫荣已经称不上是人,他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牲。
人都说男人要么不伸手,伸手就会成为习惯。这话放在冯炫荣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起头的时候,冯炫荣只是轻轻的打她。可打了第一次之后就有了第二次,而且越打越狠。有时候拽着她的头发疯狂的往她身上踹,她身上大伤小伤的都连成了片,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郝雪瑛匆匆看了冯炫荣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冯炫荣,我不跟你走了,我要嫁给孙若刚。”
既然这辈子不打算跟他跑了,就得把这关系掰扯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的。
冯炫荣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瑛子,你怎么了?咱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走吗?发生什么事情让你改了主意?要知道跟着一个瞎子,你这辈子就毁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郝雪瑛丢下这句,继续撒丫子跑。
冯炫荣有些蒙,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可快追上的时候,郝雪瑛一闪身,拐进了侧边的一条胡同,冯炫荣有心要追,可人多嘴杂的,他朝地面啐了口,有些悻悻然的回了家。
郝雪瑛跑回自家胡同的时候,听到自家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她将包袱往门口的草垛里一塞,理理衣服来到家门口。
院子里站着穿着中山服的孙若刚和他的叔叔婶婶,还有郝雪瑛一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