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勤政殿。
护送小兴王赴湖广的四品千户穆一寒随威远镖局的镖队刚入京, 便被皇上传召觐见。他上禀了小兴王在湖广一切安好的消息,且将小兴王草拟的关于湖广等地民情以及海防情况的奏折呈上。皇上阅看后,虽对倭寇之乱担忧,但对小兴王心怀社稷为朝廷分忧之心深感欣慰。殿上, 展风侍立在侧, 待皇上嘉许完穆一寒,便启奏说有事呈禀。
穆一寒退出殿外等候,不多时, 紧闭的殿门内却传出皇上的疾言厉色——
“糊涂, 婚娶之事岂同儿戏!”
他心头一紧, 不知大人究竟说了什么,竟让一向宽和的皇上动了怒。既然是婚娶之事说的是别人还是大人他自己?他待要细听, 却未再听清只言片语,只是偶有拍案的声音响起。
宫门下钥前, 便有流言传出, 说锦衣卫副指挥使展风受了皇上的申斥。
天有些阴沉, 看起来要下雪了。
初冬时节,顾芊芊畏寒,秀阁里已点起炭火。这炭是寿宁侯府送来的上等银炭, 燃起来没有烟,再用棉被帘掩住门窗, 屋内透不进冷风, 自然暖意如春。
顾孟飞掀帘进来, 便是扑面的热气。他数月在外漂着,甫一回家,但见家中院落深深,比之从前富贵精致,反而有些不适应。这会儿见到芊芊的秀阁亦是精雅堂皇,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会享受。”
正在拣看皮货的顾芊芊蓦地抬头,舒展了秀眉道:“大哥真是的,才从湖广回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合该好好歇着,没得跑来取笑我。”
“我哪里敢取笑,湖广走这一趟,再回来家中声势更盛,连大哥都要佩服你了。”光是听一钊说起严秀林之死、陆襄被逐、与连家堡结盟,便已心惊,这哪一桩不是大事,都让她给平了。芊芊有这般胆识,顾孟飞欣慰之余突然又生出些许愁绪,担心她如那振翅的鸟儿有天飞巢而出。
这话听得叫人牙酸,反正她本不是循规蹈矩的人。顾芊芊正要回嘴,又见她大哥神色忧虑,嗔怪道:“大哥是怎么了,莫非也像钊哥那样,嫌我胆大妄为?我怎么记着,你原先是支持向着我的。”
顾孟飞不知自己为何对芊芊会生出许多想法,听见她的分辨,兀自回神,“你呀,何时有了多心的毛病,大哥不过是回到家中有些感慨罢了。”他勾起唇角却是看向桌上,岔开话头道:“怎么,这些皮货没有合心意的?瞧着倒是不错。”
顾芊芊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连家堡送来的自然是好的,不过咱家也不缺这些东西。大哥既然来了,待会儿走时都带回去好了。”
顾孟飞不知她这般是何缘故,按理说,顾家与连家堡结盟,芊芊不该是这个态度。想来惹到她的不是连瑾就是连楚西,不过连楚西为人城府颇深,看着不像是不知轻重的。“你既看不上,我替你收了就是。对了,有件事要问你,连家堡所求,真的是寿宁侯出面,都办妥了?”从他回来,听说了与连家堡的盐运买卖,便觉得不大对劲,两淮盐引尚好说,要通西北的官道没那么简单。他又不是没去过西北,那里的都指挥使司、肃州卫、关西七卫,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当然是寿宁侯出面,大哥以为”迎上顾孟飞深邃的目光,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当着她爹和周一钊都能说得斩钉截铁,但到了顾孟飞面前,委实心虚起来,谁让她大哥端得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哎呀,大哥,寿宁侯都说了要管,至于他又去找谁,我怎么知道!”
就知道嘴硬不承认,寿宁侯身后除了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还能有谁?即使她不说,顾孟飞也能猜到,更何况,听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展风俨然成了顾家的常客。他打量了下妹妹的神情,并没有继续深问,只是淡笑地又转了话锋:“你可听说了,京中近日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