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海城。
今年天热得格外早,四月初,没落两场雨,气温就在三十度开外了。等夜色降临,白天的燥热才被凉风吹散了些。
周末初衍轮休,一觉睡到晚上九点,醒来后拾掇了一番出门。那年各种叫车软件还未普及,初衍穿着小皮裙高跟鞋,在路口站了半天才拦下一辆黄白相交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青豆小眼,胖出了憨相。初衍报上地址后,他瞄眼后视镜,别有意味地来了句:“wubar,那得进老城东啊。”
初衍正在回消息,漫不经心恩了声。
司机继续暗示:“城东那地儿乱,路又挤,天黑了更不好走”
初衍抬起头,露出一双深褐透亮的眼睛,她皮肤极白,鼻尖的蓝痣格外惹眼。收起手机,她懒懒靠进椅背,“恩?”
尾音很软,勾着人。
司机见她穿成那样,妆容又精致,估摸着是想进城东找乐子,笑了两声问:“小姑娘不是海城人吧?”
“不是。”
“没说错吧。我开出租二十多年,别的不说,看人那是贼准”司机自夸完开始劝她:“姑娘啊,我可得跟你说句真话,这都快十点了,你要没啥急事儿就别去城东了。海城这么大,酒吧哪儿不好找啊。”
初衍从包里取出耳环戴上,两个大得有点儿夸张的银圈,被窗外的流光照得发亮。她举着手机,边借前置镜头摆弄耳环边问:“为什么呀。”
“哎哟,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看新闻。城东那是什么地方?狼虎豺豹凑一窝,尤其天黑后,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乱得不行,警察都没法儿管。你看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年轻,又漂亮,还是从外面来的,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儿都没处找人哭去”
司机真情实感地说完,见初衍表情没怎么变,又补了句:“昨儿省台新闻看了没?那特大纵火案,就在城东!听说死了十来个人呢!”
初衍点点头,“喔”了声。
司机见有希望,小眼睛笑成一条线:“那咱们改道儿去市中心?也不麻烦,前边儿红绿灯口——”
“就去城东吧。”
初衍淡声打断,侧头看着窗外的街景,眼底浅浅的一片光晕。
“”
得,白说,拦不住。
司机干笑了声:“也行。那我就不送进去了,在外边巷口停,可以吧?”
她不要命,他还想要呢。
二十分钟后初衍下车。
出租车溜得飞快,两秒钟就没影了。
初衍笑了笑,取了根烟咬在嘴里。
其实无怪那师傅多话劝她改道。
每个城市都有其最阴暗、淫.乱、肮脏晦涩的角落,那是阳光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在海城,城东就是那样的所在。非法赌场、贫民窟、红灯区交错盘结的电线和老旧居民楼歪歪扭扭将海城的黑与白划割得泾渭分明。
白天,城东繁华热闹;到了夜晚,黑暗就是一切的主宰。
街区亮如白昼十分热闹,人群沸腾嘈杂,摊贩沿着破旧的街道连绵铺展,看起来与海城其他夜市无异。但谁都知道,天黑后还在这里走动的人,或许会在下一秒就送命,或者,要了别人的命。
初衍一路往深处走,熟稔地穿过街巷。
细细的鞋跟敲着地面,踢踏声极有节奏。
司机说得没错,她是深夜寻乐的异乡人。
但这条命,应该暂时还丢不了。
wubar。
初衍进去的时候,夜场才刚开始。
新来的驻唱歌手一把烟嗓极富磁性,坐在高脚椅上唱着情歌。
wubar老板、她的好友江致倚着吧台正在尝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