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第几次被扫地出门了?
岳父不待见他,还是一如往昔。
相隔多年重蹈旧地,第一次来,递了拜帖,丈人直接无视,别说给口水,硬是让他在外头罚站了两个时辰,他无功而返;第二次,将他带来的礼物吩咐家丁直接扔了出来,扬言他再敢踏进杜家一步,要叫捕快衙役来撵人,他再接再厉,好不容易岳父终于露面,却是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拐走我女儿的混蛋,滚滚滚!”
岳父大人一如往常的脾气不好,但,万幸的是,看起来身子骨挺好的,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薇儿是白担心了。
房侍郎摸摸鼻子的灰,在老丈人砰地关上大门之后,这才上马车回家。他不知道最近疯闻京城的大新闻就是中书侍郎一再被岳家赶出门,站在街心的惨淡模样,那些茶肆酒楼差点没将他当成说书题材了。
一个只靠祖先留下家产,庄子出息、收租和店家铺子利息过活的富贵闲人明来的胆量,一再的将朝廷三品大员没头没脸的关在门外,还差点用食指戳他的脸面?
房子越不敢生气,也不能生气,谁叫他当年没有经过人家同意就把人家的女儿带走了,他爱妻成命,妻子对爹娘又甚为敬重,若非当年实在爱惨了他,违背父母的事情,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作不出来。
他还得谢谢岳父没有拿棍子出来给他难看。
对他来说,反正颜面无光的事情已经干过那么多回,多一回少一回,其实都一样,若能将他们两父女的心结化开,让妻子埋在心底深处那不能侍奉爹娘的愧疚少去一点,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原先一直以为,荇儿有了自己的家庭,王爷对她也全心全意,时儿也能独当一面了,按理说枕边人也有了孙子外孙陪伴,心情应该开朗无忧,但是,前些日子,他夜半口渴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身边没人,床席已凉透,他下床寻找妻子,只见她默默的坐在茶厅里,神情惘然,显得格外落寞,且神魂不属,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来到她身边。
“薇儿?”他出声探问。
“哦,你怎么也起来了?”她回过神,脸上堆起笑。
房子越的目光自她脸上滑过,见她眼圈浮肿泛红,神色憔悴,显然刚刚哭过。
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就算只有些微的不寻常,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我起来喝水,没见着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就忽然一时睡不着,起来吹吹风,我没事的,你早点去睡吧,明日还要上朝。”她轻描淡写带过。
他一直是知道她的心结的,那种有家不能回,不敢回,也没脸回去的感觉,就像钝刀子磨肉,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痛快,以前孩子小,她要忙的事情多,没时间去多想,就算想了,很快也被许多事情掩盖过去,如今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大概也因为如此,让她更加想起了不在身边的爹娘亲人。
丈人脾气火爆,当年在他带着他的掌上明珠私逃又自行完婚后,丈人便使人写了信送来,表明从此再无这个女儿,今生再也不见她。
那时薇儿哭倒在他身上,那哭声他一辈子都记得。
房子越回到家,心情实在谈不上好,一片焦黑的脸,脚步沉沉。
“爹,您回来了,外头热吧,女儿让人煮了绿豆汤,您要不要来一碗?”迎头看见父亲进家门,却是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房荇想起那些仆佣听回来的市井传言,神情更加小意婉转。
“喔,怎么想到要回来?”出嫁的女儿,他虽然时时想念,却不能要求她时常回娘家,看见房荇的笑脸盈盈,心底搁浅的郁闷多少减轻了一些。
“我带欢儿回来陪娘解解闷,这会儿,娘忙着顾那小皮头,没空理我了。”她一如还在家的女儿娇态,撒娇的勾起父亲的胳膊,神情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