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胜,二十八岁,刚刚升上四季饭店的餐饮部总监,好不容易呢……
放眼四季饭店,二字头的总监就只有她一个人,前途大好,钱途大好,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说来其实很悲剧,她是在跨年那天穿过来的。
饭店逢年过节总是想办法搞一些活动赚钱,其中最好赚的就是跨年跟圣诞,情人节套餐还得有恋人,可是单身也能跨年过圣诞——四季饭店能这么想,别家饭店当然也会这样想,结论就是,每到这种时候,就是兵家必争,各展手段厮杀。
身为餐饮总监,最重要的就是负责食物提供无虞,永远有,而且不能让客人嫌烂,毕竟一人收费两千元,总不能让来参加舞会的客人觉得吃不饱。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她照例驻守宴会厅,就在快十二点时,电话响了,打来的是总经理,杜雨胜连忙走到外面去接,讲没几句便听到一阵吵闹,转头一看,有人喝醉了,她正想挂电话好去处理时,那喝醉的客人却朝她撞过来,她已经累了好几天,来不及反应,跌下楼梯。
她对二十一世纪最后的印象就是天旋地转,滚滚滚,痛痛痛,又滚滚滚,再痛痛痛,饭店的迎宾梯很长,她没滚到尽头就痛晕了。
再醒来,就成了十二岁的丫头,依然叫做杜雨胜。
这个杜雨胜因为被嫡姑娘的大丫头叫了“贱婢”而吵了起来,继而打了起来,意外落水,那大丫头也慌了,十二月天气冷,水面都有一层薄霜,她不敢下水,赶紧去找人来救,人捞起来时脸色苍白,发已结冰,竟是没了气息,那嬷嬷又打又拍,又打又拍,女娃终于睁开眼,却没人知道,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天寒落水,她一整个冬天都在生病,昏时多,醒时少,半梦半醒时常常会听到杜雨胜的母亲在她耳边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就这样,她勉强有了一些杜雨胜的记忆,至于不记得的,不管是谁都说算了,谁让她大病了一场,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运气。
杜雨胜刚开始当然以为自己是在作梦,总觉得,再睡一觉就好了,可是当每一次睁眼都看到同样的浅绿色纱帐,她渐渐也知道,这不是作梦,跟服侍的小丫头要来铜镜,看到的是自己十二岁时的面孔。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容。
刚开始,她病得很重,无法下床,嗓子也哑得无法说话,也算因祸得福,有很长的时间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她穿越了,而且很明显应该回不去,她从二十一世纪的杜总监变成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杜姑娘。
杜雨胜一直告诉自己,虽然是最彻底的离乡背井,但杜家家境不错,光看她的卧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待命就知道,好歹是中上程度,更何况一整个冬天都请得起大夫,拿得起药,没点身家恐怕办不到,至于人口组成则单纯,看来看去,只看到爹跟娘,没有古装剧中的姨娘或者异母兄弟,换言之,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她的生活环境算是相当好的,只是不管再怎么知道,内心或多或少都还是会有点抗拒,嗯,或者说,十分抗拒。
她总是想不懂,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四季那道漂亮的迎宾梯,她都不知道来来回回多少趟了,真是闭着眼睛都能走,也从不觉得那道梯子有多厉害,没想到一滚还滚出了人生的新传奇,如果她生性浪漫,可能还有点开心,但她内心是个汉子,汉子脚踏实地,不懂浪漫为何物,于是除了问号,只想叹气。
唉,真的不能怪她不知足,她太满意自己原本的生活,也太满意自己生存的年代,却掉到时空黑洞,整个打掉重练,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家人,陌生的规矩,得依附别人——她原本是一个可以靠自己的人,自己开车,自己出国,自己会修马桶水龙头,打死不掉半滴泪,她是四季饭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门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