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再一刻,再一刻他们夫妻便能聚首,便能倾吐分离的日子里对彼此有多少思念。
他要告诉她,自己买了不少好东西,待后头的马车跟上,就会给她带来一车一车的好礼,他要跟她炫耀自己的财富,告诉她:你家四爷很能耐的,就算不当皇帝也能让你穿金戴银,过一辈子舒泰日子。
他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她讲,不过……切记,地方官员要把闺女塞给自己的事儿提都不能提。女人最是小心眼,嘴上说没关系,哪日两人吵架定会拿出来挑衅。
一面想着福儿一面笑,这是第一次他在街道纵马狂奔,因为实在抑不住满腹狂喜……
他蒙了,目光落在床上,身子动弹不得。
她是谁?他的福儿?不对,他的福儿圆圆胖胖、富富泰泰的,怎么会是这副瘦骨嶙峋模样?
是,福儿跟着他,瘦了,因为烦心事太多,因为睡不香又吃不好,因为心头成日瞎琢磨,所以瘦了……可是再瘦也不会是这狼狈模样啊!
她不是福儿!他确定!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流下血泪?因为伤心吗?为什么她耳鼻嘴角渗着血渍?
因为久等男人不归吗?为什么她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是不是心里头存着抱怨,恼恨男人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思绪有些混乱,所有清晰的、模糊的东西通通搅在一块儿。
曾夫人在床边啜泣,握住床上女子的手一声声轻唤福儿。一脸凶样的刘嬷嬷早已泣不成声,高壮的身子板儿佝偻着。
如果不是福儿,她们为什么伤心?她们与谁有这样好的交情?
突然生气起来,不管是谁,她都不是他的福儿!
他冲上前,一把扯掉五福的被子,他的动作吓到了曾夫人,她拉住他的手急问:“四皇子,你要做什么?”
“她不是福儿,不应该躺在福儿的床上,福儿回来要睡哪里?”他打横把床上的女人抱起来,要把她抱去……去……去哪儿呢?丢掉?
摇头、怔愣,他定住了。
不对,抱住她那刻,他就清楚知道她是他的福儿。
她的身子他再熟悉不过,她的气息经常在他梦里萦绕,她是他的福儿……不是占走福儿床铺的坏女人……
可是他的福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才三十七天,不是三十七年,福儿怎么能够让他不认得?
颓然坐倒床边,他低头看着福儿,脸贴靠她的脸,额头轻磨她的额,好冰……
是冻坏了吗?这慈宁宫的下人都死绝了吗?为什么不烧地龙?为什么让他的福儿这样冷?
抽过被子,他一层一层把五福包起来,喃喃道:“很冷吗?不怕,我马上带你回家,咱们烧十盆炭火,把屋子弄成夏天。”
“四皇子!”刘嬷嬷一喊,只见熙风抬起头。
她知他失心疯了,即使犯上,却不能不狠狠一巴掌抽上去将他打醒。
这一巴掌,熙风没有被打蒙,果真有了几分清醒。
“四皇子,你与其在这里伤心,为什么不去替我们小姐出一口气?为什么不去抓出害我们小姐的坏人?你这样小姐能好起来吗?!能高兴吗?!”
刘嬷嬷的怒声相斥,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他一个透心凉。
他在做什么?他应该找出凶手,应该找太医……不、不对,要找林霜,她会有办法的,没错!他应该解决事情,不该浪费时间黯然神伤,他的福儿在等着他回来,他是她的天,她知道只要自己在,她就安全了!
对,他需要做一点事,他没有权利也没有时间伤心。
回过神,他定定看向刘嬷嬷,半晌后他轻轻把五福放回床上,对曾夫人深深一揖。“熙风拜托岳母好好照顾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