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因此而亡,错的是夏祖山、是夏夫人,不是她程馥双。
温热的参茶送到手边,她轻轻端起,慢慢啜饮。
这是第十七杯,程馥双自问,还要再喝几天,才会走入幽冥?
自从程家罪名确立,新帝下令抄家灭族,每天便有这么一盏参茶端到自己手边。
夏家人不知道的是,她有锐敏的舌头,也有个当御医的父亲,对于这点小伎俩,她心知肚明,若非心甘情愿,这种东西怎能入得了她的口?
“小青状况还好吗?”放下喝空的杯盏,程馥双问道,然而话出口的同时,她不禁苦笑,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无心无肺、无视别人。
她人生的悲哀,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形成的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她的性格懦弱,何尝会被欺侮至此?
“还下不了床。”小翠的语气有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昨儿个她力劝小青,程家倒台了,二奶奶已是夏家的弃子,千万要好好看守主子,别让她出门一步,可惜小青性子软,到最后还是……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万一捱不过怎么办?
程馥双笑望着小翠,她无礼、现实,知道往哪面墙靠,方能保自己性命无忧,是个聪明丫头,如果自己有她一半聪明,或许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心硬?心再硬,也改变不了宿命,就做自己吧,一天也好,三天也罢,她不想再武装了,也不想再让自己这般疲累,反正她的性情,早已注定了她人生的结局。
想通了之后,程馥双从匣子里掏出千两银票和两对玉镯摆在桌上,推到小翠面前,轻言道:“镯子你与小青各一对,至于银票,帮我转交给小青吧,主仆一场,终究是我亏待了你们。”
小翠惊疑不定,那两对镯子是二奶奶的嫁妆中最昂贵的,若不是喜庆节日,二奶奶也舍不得拿出来,怎么会突然要送给她和小青,更别说她方才还顶撞了二奶奶,难道二奶奶知道自己没有多久可活了?
想到这里,小翠直觉地望向已经空了的杯盏。
望着小翠复杂的表情,程馥双不免失笑,她知道小翠在想些什么,但其实她并非施恩,只是夏家从新帝那里已经得到够多的好处,这点嫁妆何必再便宜夏家?
程馥双轻声道:“收下吧,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若是可以,赎了自己。”
她曾经许诺过纸儿、笔儿,待自己在夏家立足后,便还她们身契,除去贱籍,然而悲哀的是,她们还没等到自由,便已惨死棒下。
既然帮不了纸儿、笔儿,就帮帮小青、小翠吧,她们两人好歹跟了她两年,就当是积德,但愿来世,她也能自在自得。
小翠颤抖着双手,把东西收进怀里,她满脸愧疚,猛地双膝跪地,不断磕头。“谢二奶奶大恩,谢二奶奶大恩!”
不是二奶奶亏待下人,是她们从未忠心主子。
“下去吧。”程馥双挥挥手,让她退下。
小翠离开后,程馥双来到软榻前坐下,拿起书册,逐字逐句阅读。
这是说书人的话本,夏宜秋从外面掏摸回来的,讲述的是神捕傅子杉的一世英勇,她已经看过无数遍。
夏宜秋是她的丈夫,公公夏祖山是户部尚书,当年与程家结亲,是为着两家联盟,共同扶持二皇子,不料最终大皇子死于乱箭,二皇子死于两军对垒。
云贵妃落败,皇后娘娘失势,两个斗了一辈子的女人,双双死于冷宫,最后成就大业的,是没有背后势力相助、不受群臣百官看好的五皇子。
有趣吧!人生起起落落,谁知下一刻会如何?
她与夏宜秋成亲三年。
第一年,夫妻情深,如胶似漆,程、夏两家往来频繁,感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