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王兆昆始终表情平板,无喜,也无怒。
“是的,爸爸,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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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瀚将汽车钥匙插进锁孔,两分钟后,仍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还是我来开车吧。”萧若屏见状便说。
他无法思考,只能接受她的建议。两人下了车,准备交换座位,正巧看到走进停车场的何律师。
“太好了,明瀚你还没走。”何律师走了过来。“我本来打算晚点打电话给你,约你处理一些手续,顺便跟你说些事。”
“我爸爸他……”
“他的身体?”何律师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两年前发现自己常常丢东忘西,去看医生,诊断是轻度神经认知障碍,也就是早期失智,即使有在吃药,但阿兹海默症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我母亲也是这样,慢慢的就认不得人了,也不知道要吃饭,生活无法自理,唉,最后就走了。”
“不可逆?”
“只会继续恶化,不会好转,这历程可能是几年到十几年之间,但有时恶化的速度会突然变快,这也是董事长所担心的——明瀚,你知道你爸爸的意思吧?”
“他要我保护明鸿,以多数股权牵制住大姊和二姊。”
“还是父子同心啊。”何律师感叹一声。“其实董事长大概七、八年前就有这个想法,那时他也是怕年纪大了,万一突然有个什么,明鸿太年轻没办法接班,但他就是拉不下脸叫你回来。”
萧若屏很想大喊:这对王明瀚不公平!哪有要赶人就赶人,要他回来就回来,而且还是回来扛下一个重担?真是吃人够够的爸爸。
但她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看到了化眼眸里交错的激动泪光。
他的心愿就是回家。诚如她也想要圆满一个家的心愿,所以就算她阮囊羞涩,就算她有天大的理由可以将爸爸丢到便宜的灵骨塔,她也要花钱为爸爸妈妈买一个合住的塔位——他的心情,她懂。
“每次董事长找我过去谈财产规画,他一定会算你一份,在法律上,你仍是他合法的长子。”
“以前我签过一份放弃遗产同意书。”
“你应该知道,生前抛弃并没有法律效力。好几年前董事长就连同检验报告烧掉了。至于明灌会知道,应该是董事长跟夫人说,夫人又透露给明鸿和明灌知道。”
王夫人端庄贤淑,萧若屏却感觉她是王家里算计最多的女人。当年为了“对抗”王明瀚,联合姊夫派培植势力,后来怕长子回来,又刻意搬弄;但最后还是忖度情势,依附最有能力的前妻长子来维护亲生长子。
唉,母爱啊。
“夫人也辛苦了,我不止一次看到董事长将夫人当作你的亲妈妈。家里本来只有夫人知道董事长得了阿兹海默症,今天一闹开,恐怕没完没了——唉,一个家不能穷得只剩下钱啊。”
“我会常常回去看爸爸的。”
“你的事他做绝了,我事前事后劝了又劝,他也不听。这两年生病,脾气变得更坏,顽固是顽固,却也不再那么爱面子,比较会显露出真性情。有时候我隔不到几天去他办公室,他还是会再一次拿你寄给他的圣诞卡给我看,很高兴的跟我说,明瀚今年又寄卡片来了。”
王明瀚抿紧唇瓣,抬眼看停车场上的管线,再用力眨了眨眼。
“他对你的亲生妈妈爱得太深,也恨得太重,却拿你来惩罚她,也惩罚了自己。唉,他现在这样也好,不必再去坚持什么了。”何律师又是轻叹一声。
“我六十岁了,不想再做无血无泪的律师工作,这回处理完你们家的事,我就要退休了。”
两部车陆续离开,驶出暗无天日的停车场,回到了真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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