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并没有因为即将来的热闹而融化她那冰冷的面孔。她那庄严的身躯在告诉世人,她经历了数千年的人世变迁。传说这条河是孙叔敖后代修缮的一条水渠,这里离安丰塘也不过百里,因为有了这道水渠,福泽了土焦村的世世代代。当年老老树皮爷爷从京城迁居至此,并不是喜欢上了村头的近千年的那对老银杏树。或许有着更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而生活在土焦村的人们并不太回想遥远的历史。那对连理枝对于村民而言纳凉和吃上白果才是最让人惦念的。
村里过了零点,便开始放起了一潮高过一潮的鞭炮。这是农历元月的第一天。
空气里充满了硝烟的味道。雪地里铺满了大红色的炮纸。窗户上贴满了红色的窗花,门头上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上面写着圆润的福字。再见门眉和门板上也贴上了祥和纳福的春联。孩子们多是穿着大红色的棉袄。妇女也是抹了大红色的脸蛋儿c红嘴巴子。脸蛋的大红色看上去像是花鼓灯里的扮相,有些滑稽可爱。但这装扮点缀在这样的满天满地的大红色里,是最合适不过了。这样的红让自家男人烧起了,犹如娘们给烧热的烈酒,未尝到嘴里,便闻出醉来了呢!
初一的早晨是最热闹的。因为游走在本市里的灯窝子就要敲锣打鼓地进村耍灯了呢!
花鼓灯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天还未亮,那铿锵的锣鼓音乐便响彻人的耳际。孩子不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盛装打扮的花鼓灯班子,早早在麦场等待的是这群不怕冻的孩子,他们穿着新衣服,嚼着面瓜子,嘴角边流出一道道口水。
大军看过虎跳c叠罗汉,没有看后场小戏便散了。往年他一定要拉着花妮从头看到尾。花妮喜欢看兰花的舞步。每到这个时候,大军便使出浑身的力气,托起花妮看。而今,似乎比以前更为热闹。可大军心里酸酸的,他挤出人群,来到东河边发呆。
东河凝固在大军的面前,似乎和他一样的消沉。
“娃子,咋不看热闹,今天的兰花可是名角呢!别看人进了花甲,那步子比小女人还闪躲的轻盈!”牛润放下手中的书包,压在了屁股下面,在大军的身边坐了下来。
“俺不想去!没个看相,都挤成饽饽了!小人到哪都受欺负!”大军堵着气咕噜着,说话间头不停地摇晃着,像是个钟摆。僵硬得很。
“呦呵?这小人气头很大啊!有些事情是可以争取的,自己看不见,是因为自个儿没动脑子,我见牛少就看得自在,他早早搬了个木梯子倚在料草堆上。”牛润看看大军的神态,倒不是因为看不上热闹而赌气,仿佛有心思,便止住了刚才的话题。
“学习咋样嘛!听说你添了三道杠?”牛润扭转的话题并没有让大军的情绪好转起来。
大军闷闷不乐地扯拽着脚下的枯草,慢腾腾地回答道:“是又咋样嘛!还不是土包子,招人嫌!”
“你又错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自个儿嫌弃自个儿,别人才会嫌弃你!一切皆有内因,这内因就是你的思想上出了问题。你哥我是穿着布鞋到省城上学的,省长的儿子却和我玩得最好。因为啥呀?”牛润止住了话语,他扭头看见大军的眉头缓松下来,继而又紧凑起来。
大军道:“为个啥?”
“大丈夫要铁骨铮铮!”牛润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从大军的身上看到了自个小时候的身影。他走出这矮小的茅草屋,跨进高大的学堂是因为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内心的自卑与胆怯。他的内心更加强大,他的强大会带给土焦村希望。
牛润古铜色的脸上充满了朝气。大军瞅着牛润半天,牛润只是笑着。
“哥,你给俺讲讲你的学校吧!”大军刚才的不悦消散了分。
牛润道:“你要想让我给你讲故事,就先笑个给人看看,我可不愿在大年初一看苦瓜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