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宣统元年。
窄窄的上海巷子飘起了雨,乌云压低整片天,浸润整条古巷的青石板路,破旧的红木门在石库门里摇的七上八下,几家孩童嘻嘻哈哈的在大人的叫骂声中不管不顾的雨中追赶,惊险的避开
几株招摇的大丽花,巷头的苏昌盛坐着黄包车急匆匆的往家赶,溅了楼下阿婆一身的雨水,赶着收衣服的老太太嘴里鼓鼓囊囊骂着:“港督喔,浓脑子瓦特啦,不长眼的生个灾星。”
生的是不是灾星没人知道,但苏昌盛家是要生孩子了。
苏家世代经商,南市老城厢里经营一家量具店(秤店),苏昌盛排行老三,人称苏老三,家中独子,上头还有一姐一妹,姐姐远嫁北平,妹妹不问俗世去了观音阁,整条街都知道苏老三娶了个戏子克死了父母,逼走了自家姐妹。
这种脏地方的丧门星,生孩子还带来场雨,活该难产。
“哎呀,”久不说话的苏昌盛憋了半天喊了声:“侬小心点,颠的我都吐了。”
“不敢骂老太婆倒拿我出气。”
“侬说啥?”
“没没没,我说老太婆可恶。”
“是的呢,该死的老太婆,”苏昌盛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口白牙:“就是自己不会生眼红别
人家有儿子。”
几代单传的苏昌盛,心里就盼着个儿子。
嘴里说着又不住的敲打眼前的车夫:“快点,误了我的事,要赶上了,我就给你赏钱。”
前面的人不说话,盘算着身后的人,后面的人做着春秋大梦,怀里是他的大胖小子。
匆匆忙忙的二人,谁也没有如意。
苏昌盛到的时候,他老婆已经生了,黄包车夫没拿到赏钱,因为生了个女儿。
赶着进屋的苏昌盛刚推开大门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哭啼,顾不上下雨就往里屋赶。猛地推开门,淡淡的檀木香伴着生产完的血腥味充斥了整间房,西洋浮雕装饰配上好兆头的红纱帐,压抑的灰色天映衬暗红色的墙面,孔雀屏风后的人也不说话,匆忙进屋的苏昌盛还带着未散的好心情显然没有注意到压抑的屋内气氛,眉间的笑意染着双鬓的斑白,喜呵呵的大声说:“快给我看看我的胖小子。”
但很明显,屋里的人都没有动,只有垂着脸的产婆,低着头的胡丫头,以及皱着眉眼泪汪汪的红牌——胡小蝶。
车夫骂着娘拉着咯吱咯吱的车踏上了水沟,苏昌盛叹着气抱过自家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女儿。
躺在床上的昔日头牌惨白着脸在产婆的帮助下支起身子,一脸惭愧的怯懦问道:“老爷,取个名吧。”
“之前不是取过了吗?”
“可,”床上的人忍了忍:“可那时候取得是儿子的名字。”
“都是我的孩子,男女都是苏家的命,就叫苏晓笙吧,把之前的苏霄胜改个相似字就行,这就是我儿子了。”
“老爷。”
“好了,我说叫这个名就叫这个名,让胡丫头去给大姐发封电报,小妹那我自己去。”
“昌盛。”
被喊的人似乎并不想接话,只是转移话题至旁人:“产婆好好照顾太太,别哭了,坐月子落病,我出去办事了,小蝶,你好好休息,我给小妹送完消息就回来了。”
床上的人想说点什么,又叹口气不说了,只是点点头:“嗯。”
不耐烦赶着离开的人没有听到答复声,他的心被这场雨浇的冰凉而黏潮,明明算命先生说的是个儿子的,明明之前小蝶爱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苏昌盛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爱这个孩子,男女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这个关头这个孩子必须是儿子,他的店快开不下去了,大姐给他下的唯一帮他的条件就是小蝶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