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苟言笑的c原是睿智而志向高远的绝世奇才，是以怎样的心情，笑着说出这些话。

    她背离信仰，背叛族人，背弃使命，甘受一切不解与骂名，至死还在保护着他，并瞒了他足足十三年——但她也许是想瞒他一生。

    愿涯百年无虞，永不知我。

    永不知我。

    永不知她的计谋与运筹，不懂她的愧疚与挣扎，不明她的决心与情意，不见她的深藏不露，以及把手中一切弃如草芥，只为保一人。

    至于全部的责难，前因后果，以及宿命业报，她一人承担。

    纹枰论道c落弈如星。以那么多人的命运与那么多沉重的未来为棋，与既定了的宿命进行博弈的玄叶，棋高一着而落子无悔，永远那么地聪慧而决绝。

    ——玄叶啊玄叶，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皓月教主水云涯是夜大病一场。

    当一切真相被知晓，已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悔恨与追忆的立场都不存在——或者说，那人一开始便掌控了过去与将来，把所有余地断绝，将一切定性为造化无常。

    即便今日他回过神来，早已是故人长绝。

    他下令将玄叶所居彼畔堂移至皓月殿旁，违背气候节令c地理土壤，满栽桃花，以内力催之，便花开如红云漫天。桃花下痴然仰望，他终于理解了当年玄叶那句，有花无叶是多么无趣——这正如他们二人之中，失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该有多寂寞。

    可即便如此，玄叶最后还是将自己视为衬托他的绿叶，含着笑死去了。

    他完全如当年所保证的那样，贯彻了自己的正义，杀伐果决，从未迷茫，于外步步蚕食中原武林势力，于内瓦解重组原本各怀异心四崩五裂的长老会，通过中央集权整顿，成为最有为的一代教主。

    二十年后，水云涯于族中过继一子，取名水寻叶，为后来的第十八代。

    又三十年过矣，水寻叶病卒。水云涯听闻磬凰玺之传闻，遂重夺教主权，大权独揽只为找到此宝。

    再后来，皓月殿前台阶上，他看到了水碧尘那双幽深的双眸，仿佛故人归来。

    蓦然间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些静谧的时光里，他大声宣布自己的梦想后，那人望着他张扬的笑容，替他擦拭他佩剑的手微微一顿。

    “真想亲眼看看你能走多远啊。”她说。

    熟悉的声音使他浑身一震，正如他这六十九年来夜夜入睡时，都在心底祈祷着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而后他惊讶地发现，那抹永远铭刻在记忆中的c微笑着的身影，那样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似有桃花雨随风冲天而起，漫天的花瓣里她的音容从未老去，发梢裙角都是那么颜色鲜明，衣袂飘扬的弧度都是那么地动人。

    她还是最美的年华。而他已是须发尽白的耄耋老人，早不是那时盘膝衔草而坐的翩翩少年。

    可是那人依然默然地望着他，幽深的双眼中清楚地倒映着的他的脸庞，分明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既然我们之中，注定只有一个人的信仰可以得到延续。”

    他见她那轻启的朱唇无声地说着话，那只为他绽放的笑容那么地柔和，仿佛他第一次看到惊艳地盛开的桃花一样，整个天地的颜色都似是只剩下那一抹嫣红：

    ——

    “那么，我就在你正义的尽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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