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涯第一次见到那个扶桑女子,是在某一个遥远年头的春季。
完全与他印象中的倭国女子不同,她不是华衣繁裙,娇柔似花的模样。她白皙的瓜子脸不施粉黛,齐刘海,两缕乌黑发丝垂在耳际,修剪得整齐,余下的长发束于脑后,用一个银环固定住,扎成长达腰际的帅气马尾,修长的身姿,上身穿着宽领的黑色男式武士服,笼罩到纤细小臂的广口半长袖下露出的雪白肌肤令人惊艳,纤腰处紧束着一根宽皮带,在腰际中央用一块青黄色的玉玦扣着,腰部以下是及膝的紧身短裙,贴腿的长靴,腰间那把武士刀更为这英姿飒爽的女子添了几分霸气。
这么干净利落的打扮,却让水云涯瞠目了好久。即便是魔教里,也很少有穿着如此大胆的女人。
女子站在皓月殿前,宽大的领口使精致的锁骨露出,隐约的春光引得过往的教徒不禁多瞄了两眼,目光却在触及女子的脸的那一刻抖了一下,匆忙收了回去。
这女子长得只能算是五官端正,却也绝不至于让人看了害怕。可是——
就是那双极黑的眼睛,看上去呆板沉寂如死水,冷得像寒冬腊月的雪。那深邃的黑,像是毫无生机,没有一丝色彩映入其中,却又似是世上万般光华皆敛聚,融汇成这包容万物的幽深的暗黑,凡人只能敬而远之。
这样的一双眼,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在另一个少女脸上看到过。这双令普通人不敢直视的c似要望穿他人灵魂的眼睛。
水云涯呆愣在那儿,然后躲在皓月殿的某个大石柱后,远远地瞅着她,很久很久,目不转睛。
这一年,他十一岁,她十九岁。高挑修长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扎了根,再难磨灭。
她原来竟不是扶桑人,只是自幼跟双亲在那边长大,后来她家接到教内传召,不远万里回到总坛。
千辛万苦打听到这些,他竟然难得开心了一下。她不是东瀛人,而是同他一样流着炎黄的血脉;她要长期留在祁连了,也许他们今后可以经常见面。
水云涯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的人。相反,他对别人的兴致少得可怜,能让这般冷酷自私c狂妄自大之人感兴趣的,只有值得提高警惕的旗鼓相当的同类。水云涯一向为皓月教新一代的佼佼者,年仅十一岁便已被全教上下赏识,远超侪辈的资质使他眼高于顶,很少将人放在眼里。但只有那个女子,那双让他这个自认为已深谙人心的人也看不透的眼,让他极为重视。
他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心中,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他不清楚的事物和人。
水云涯想,他大概是遇上了此生最大的对手了。
他开始安排起与她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她在情报堂做事,他在皓月主殿学习事务,两殿之间,不过上百丈的距离。
她抱着一捆情报文件从两殿之间的那条路走过时。
她从中原收集情报回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倚着东大门前宏伟的山门喘息时。
她在厢房前的院中练习挥舞着手上的武士刀时。
她静静待在殿中的一角远望喧闹的同僚们时
一回头,总是不期然看到男孩的侧影或是背影。
她终于注意到了他,那个总是路过c然后擦肩而过的少年。
于是在某一天,她站到了皓月殿下,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他,他那一刻的表情有点儿可笑,像是干了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
她便轻柔地微笑。
“经常看到你呢。”
“”一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竟是只为他绽放的笑。他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她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我叫玄叶。”
“”他低头不语,却没有挣开她的手。玄叶,玄叶,很好听的名字。虽然他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