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呀——
身后,那张熟悉的c上一刻本还是梨花带雨的面容上,此刻布满了冷漠。
正是那一直躲在他身后,被他拼命保护着不曾受伤的娇妻。
头很痛,痛到避无可避,从脑仁到心脏到肺腑,仿若刀刀凌迟,撕裂成片。
他重伤倒在荒郊旷野,蜷缩成一团,浑身火辣辣地疼,尤其背后的刀伤口,剧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他虚弱地在心里自嘲般笑笑,大口地喘气,满口铁锈的血腥味,耳朵里不断地嗡鸣,他看到身下绿莹莹的草地被自己的血洒上一片红,将土壤都浸湿。浑身忽冷忽热似的,身上的器官都在叫嚣着发出警告。他能感受到远处匍匐着的野狗,天上盘桓着的猛禽,都在观望c在逡巡,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真的很疼。
他的眼前浮现出数十张熟悉的笑脸,而后那些脸庞七窍都流出鲜血来,染血的笑容中带着的无声的控诉使他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属于胸腔的地方涌起无法言状的惶惶歉意c滔滔仇恨与深深哀戚。那是血脉里缔结的羁绊与情感骤然破碎的阴霾与剧恸,让他恨不得此刻就死去。
思维通向无法规避的过往和自我灵魂不得不承认的真实。
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他在西子湖畔突围后回到余杭柳府后看到怎样的惨象——远远便能闻到冲天的血腥味,他颤抖地推开朱红的大门,眼前的景象冲击得他一口血当场飞喷而出。满地断臂残肢c血海中已分不清是谁的肠子c谁的肉块。记忆里那些可爱的c他最珍视的那些人,躺在血泊中,脸上犹自挂着极度的惊恐与哀求。
随后屋中走出十数个黑衣人来,一声不响地向他扑来。
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拼尽全力杀光那些人,突破埋伏,离开那里逃到野外的。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求生的欲望却已不是那么强烈,每一呼一吸都想要把自己浸入无边的死意。
全身痛的让人抓狂,心脏仿佛被碾压搅拌得稀碎。
他想嘶吼,可是没有丝毫的力气。
他虽生于商贾世家,自幼耳濡目染到商场险恶,世人亦重农抑商,从而决定不学父经商,又不喜读死书,偏偏爱舞刀弄棍,是为武学天才,父亲便花大价钱为他找了剑术名师教他习武,放他四处闯荡,离家时他暗自发誓,待到闯出一片天地,还乡之日,必要给家人富贵与地位,幸福与安宁。
他永远记得他带着苏千羽衣锦返乡时,素来不苟言笑的老父那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永远记得一生视财如命的母亲褪下她自己最珍爱的玉镯给未来儿媳戴上后的和蔼笑容,永远记得老管家年幼的小孙子跑过来瞪着大眼睛俏生生喊哥哥嫂嫂的甜美声音
那是八十六口鲜活的人命啊!那都是他的家人啊!她怎么敢c她怎么能c怎么忍——
那是他认定的想要守护之人吗,那是他引为此生挚爱的知己红颜吗?
——苏千羽,苏千羽。
他心中泣血般呼唤这个名字,恨不得剥其骨,啖其肉,咬烂嚼碎,和血咽下去。
他感觉到身体内血液的流逝,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脚步声轻飘飘地响起,随后眼前一黑,浑浑噩噩昏睡过去。
生与死的边缘,迷迷蒙蒙中好像有人在耳边叹息,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前胸c后背c腿脚大大小小的伤口,黄柏c栀子等混合的药香在鼻尖萦绕,伴着几缕若有若无的c他平素最爱的轻浅的武夷岩新茶香与熟悉的温和的宁神沉香。本是头疼欲裂,此刻便缓缓放松下来,放心依赖般,无力思考的脑袋一沉,再一次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传说,那年少而有为的侠客,在最终关头逃离了那余杭西子湖岸,隐遁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