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活了二十六年,十六岁时便心思枯萎仿若遁世的老者,现下陡然如此鲜活生动,竟要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十年仿佛有一株草缓慢的从他的心里长出来,他觉得适意且愉悦,这时那株草陡地开了花,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回转身。
许久,方才竭力镇定道:“你先出去,我一个人静静。”
苏夭夭摁着桌子缓慢的站起身,略有些后悔方才的言辞。她与师兄之间,从来都是无比坦诚,便是往日逗趣,也是十成十的真。她不愿撒谎,只是看着眼下这般情形,她委实拿不准师兄听了这番话,是觉得还算妥当?还是当他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
或许,她应当说的婉转些。
只是话已出口,只得挪着步子往外走。及至走到门口时,倏地又被叫住:“等等!”
苏夭夭满是欢喜的转过头,眼前却仍是那一道背影。
“将十六叫进来。”
苏夭夭闷闷地“哦”了一声,遂垂着脑袋出了房间。
十六进门时,陶令正端坐在桌前把玩着那根玉萧,很是专注一般。这玉萧原是夏泽之留下,说他手上空无一物少了些什么,硬是将这玉萧塞给了他。说,这般模样才像个翩翩贵公子。
“公子。”
十六出声,陶令方才回了神,但憋在口中的话却是极难说出口,又是踟蹰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依你看,在夙夜楼搭个戏台,可是方便?”
戏台?
十六明显是愣了愣:“夙夜楼装修奢华,空间也是极大,若是搭个戏台子,确无不妥。原本,楼里的姑娘也有几个唱小曲不错的。只是”
“只是如何?”陶令快速反问,语气明显是急切了些。
十六心下愈发是惊诧,但仍继续平稳回道:“只是搭戏台子可能需要几日,公子若是着急,奴婢便多找些人来。”
“那便算了,”陶令摆摆手,“叫几个会唱的姑娘来我的房里。”
十六正经是半个字说不出来了,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生平丢出第一个反问:“现在?”公子十余年不近女色,怎的突然今日?
陶令本就有些惶然,她这般反问,他只好声音冷硬的重复:“现在!”
十六直至撤身出门,仍觉得方才之事,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切。莫非,公子也同寻常男子一般,耐不住美色?毕竟,望岐山的婢女大多模样清淡,被公子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姐,也一直是当妹妹一般照拂。这时陡地见了太多美艳的女子,终于有些寻常男子的心思了?
然她心下拿不准是一回事,公子交代之事,却是一直办得尤为稳妥,不多时便令楼里的老鸨带了几个姑娘上来。
全程,十六都端端正正的立在陶令身后,公子令那些女子一人唱了几句,最后留了一个唱江南调子的。
这一留,便是一整晚。
次日,这位杨姑娘回了房间,嗓子都哑了。自此,夙夜楼里便是传遍了,夙夜楼的新掌柜陶公子看上了杨姑娘。
苏夭夭得知这个消息时,自是乐开了花。她从前只想着,让她自个成亲,师兄不得不放她自由,却是忘了,大可给师兄找一位令他中意的女子,彼时,他眼里都是那位新嫂子,哪还管她飞到哪去?
那话本子里可不就是这么写的,兄弟俩丧父丧母,一同长大。后来哥哥娶了亲,新嫂子容不下那位白吃干饭的弟弟,便令哥哥将他撵了出去。
虽说被嫌弃被撵走这事看起来实在不大体面,但她也不是那般爱护脸面的人。如是为了自由,吃些许委屈又何妨?
然那位被看中的杨姑娘,白日里睡了一整天,醒来了也还是满腹愁肠。小丫头为她熬了护嗓子的汤药,她轻咳了几声,已有些恢复,但心里却是惶然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