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总监问及昨天的事，陆树铮并不慌乱，他早就料到有人会到吴总监面前告状，他正襟危坐，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一场误会。有人买通了我的司机，假传我的消息约薛姐在北京饭店见面，通知了报记者抓现行，意图毁掉我和薛姐的声誉，用心实在险恶。”     吴总监抽了一口雪茄，慢慢吐出一个烟圈，思忖了半晌，心道在男女之事上，陆树铮极有分寸不会乱来，这点他是有把握的。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问道：“背后主使的人查出来了吗？”     陆树铮微微皱了一下眉，答道：“还没有。不过司机已经找到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吴总监跷着二郎腿，胖胖的身躯往后一仰，说道：“你不要大意。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看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陆树铮道：“请总监指示。”     吴总监站起来，大口大口地抽着雪茄，在房间里慢慢地踱着步：“最近欧美各国虎视眈眈，内蒙边境上也不太平，京师局势不稳，我看恐怕要有兵变。”政界的人对局势向来敏感，目前的情形陆树铮了然于胸，他坦然答道：“局势越混乱，警察厅越要担起维持秩序、保护市民的责任，这一点树铮义不容辞，绝不会退缩，请总监放心。”     吴总监闻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连连摆手，说道：“树铮啊，你吃亏就吃亏在这一点上，大厦将倾，你就能挽狂澜于既倒？这个民国，不是我的民国，也不是你的民国，生逢乱世，危急关头只能各顾各了，我这是肺腑之言，你要用心体会啊！”     陆树铮沉默了片刻，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恕树铮愚昧。上一次兵变，进京的士兵肆意烧杀抢夺，前门大街的商铺被抢劫一空，百姓的哭泣犹言在耳。这一次若是真有兵变，警察厅的所有警员定要竭尽全力，维持京师的秩序，保护市民的安全。危急关头，谁若是擅离职守，督察处一律严办！”     吴总监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腰板挺得笔直的陆树铮，这个自己钟爱的下属和后辈此刻看起来英气勃勃，脸上的神色极为坚毅，眼中闪着一股执拗的光。他站起身，走到陆树铮的身边，拍拍陆树铮的肩膀，叹息道：“后生可畏啊，吾衰矣，吾衰矣！”     陆树铮对这个一手提携自己的长辈和上司，一向尊敬有加，见吴总监发了这样的感慨，诚恳地说道：“总监在京师耕耘多年，大总统对您老一向赞誉有加，当此多事之秋，大总统想必还要倚重您老，还望您老不辞辛苦，继续带领我们守护京师百姓平安。”     吴总监不动声色地听陆树铮说完，忽然转了话题，问道：“昨天外交总长辞职，你怎么看？”陆树铮答道：“当此国家用人之际，此等人只知明哲保身，其行径为大丈夫所不齿。”     吴总监微微一笑道：“树铮，我也准备辞职了。”“什么？”陆树铮大吃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吴总监按下陆树铮道：“坐坐坐，人各有志，树铮，我不勉强你，希望你也不要看轻我。”陆树铮急忙答道：“树铮不敢。”     吴总监反复摩挲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悠然地说道：“这个警察厅总监，我已经干了两届，托赖大总统的信任，还能勉强维持，如今大总统尚且不保，我也老了，还是挂冠而去吧！”京师警察厅总监维持京师秩序，必然是大总统的心腹，这一点陆树铮很清楚，他也不好再劝，只能说道：“总监在外奔波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     吴总监道：“树铮，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放手去干，等我走了，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处处心谨慎，你明白么？”     陆树铮道：“树铮明白。”吴总监看了陆树铮一眼，摆摆手道：“不，你不明白。”陆树铮道：“请总监明示。”吴总监道：“树铮，你做事情，不可一味地刚猛，要学会柔和，进退有度，有时候要抬抬手，懂吗？以前凡事有我给你撑着，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了，得罪的人太多，恐怕寸步难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