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料峭的春寒稍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卜扶城外的杨柳仍是光秃秃的一片。今日微雨,人际少至的郊外一片雾蒙蒙,绵细的雨在风丝的助力下无孔不入,偶尔一两个路过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缩着背将自己捂得严实。
几缕唢呐的声响穿破迷雾,由远及近而来。两方人同时掀开了雾帘子,对立着出现。一方白衣白饰,男女老少都哭丧着一张脸。另一方,已经漆好的楠木棺被四个人抬着,红的灼心。
“我的儿!”一妇人摆开左右的搀扶,踉跄着跑上前,趴在那棺木伤歇斯底里的哭喊:那一方棺木之中封着的,是她唯一的儿子。
卜扶城杨家祖上曾在朝着任职,书香门第,是城中大户。年前杨家三字杨晓峰不过外出游学了几月,却命丧山贼之手。消息传来,杨家一片黑白,派出了五子杨光耀去接棺椁回来,至今日,已有足足半月。
但那棺椁周围却丝毫不闻半分恶臭,究其原因,被官兵剿灭的那一处山匪窝的后山坳里,遍布着秘集的残缺遗骸,早已分不出,也拼不出来一副杨晓峰完整的躯体来。眼前杨家一众人趴在上面哭的昏天黑地的,不过一副衣冠罢了。
杨光耀一身黑衣高头大马,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左臂,他的左臂在早年打猎中受过伤落下了一些毛病,一到了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阵阵作疼。待众人哭的力气弱了一些的时候,他在左右侍童的搀扶下下了马,抬手命人将那妇人----杨家的二夫人搀扶到一旁,清了清嗓子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夫人和太奶奶还在府里等着,我看我们还是速速回府吧。”
这杨光耀是杨家最小的嫡子,有大夫人和太奶奶护着,平素在杨家一直就是横着走,若不是前些日子失手伤了人,也不会为了躲风头而领了这份儿晦气的差事,此时他一发话,二夫人哽咽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前来接殡的人群自动的让出来了一群路,期哀的唢呐声再次响起,一路寒人心神,纵穿了大半个卜扶城,未了随着黑的夜一起融进了乌云渐浓的杨家。
灵堂设在二夫人的馥院,太奶奶亲自来过,长叹一声天妒英才后萧然离去。杨家老大去的早,杨晓峰虽是三子,但颇有打理族中生意的天赋,自他加冠只后杨家的大部分铺子都是他在打理,如今他突然撒手人寰,且不说偌大的家业一时难以找人接手,对杨家而言损失的,还是下一代的执掌人。月底将至,铺子里落账及大小事情都要有人来拿主意,太奶奶与族中其余分支长辈们商议之后,决定将一应事务暂时交给大夫人管理。
大夫人,三夫人还有杨家的一众少爷小姐们也来走了走过场。微雨未歇,寂静的夜色中,灵堂闪着昏黄的烛灯,二夫人素衣跪坐在灵前,一簇簇的火苗随着她扔纸钱进火盆里的动作蹿的高高,映出一张惨白衰伤的脸,杨家老爷去的早,她妾室之身又失了孩子作为依靠,不用多想也看得到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祭拜过后,大夫人的慧院。
大夫人进门之前就褪去了外衫,命下人替自己熏了好几次艾叶才舒展了眉头,“上天有眼,总算是收了杨晓峰这个妖孽,三房那边唯唯诺诺翻不起什么风浪,耀儿,你是嫡子,只要这个时候抓紧表现,日后执掌人之位一定是你的。”大夫人坐在上位,喜笑着拨弄着茶盖儿,亲眼目睹过二房伤心欲绝的样子后,她感觉浑身都舒络了不少,
杨光耀这会儿换上一袭暗红色的长袍,整个人慵懒的坐在下方,“我知道。”他的表情很是不屑,就算杨晓峰没有遭逢意外又怎么样?他是嫡子,日后的家业自然都是他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亭下点着的灯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时明时暗中一道身影闪进馥院,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室内的人,神色复杂。
“是谁在那儿?”前来给二夫人添衣的婢子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