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好在疲惫与汗水并不是泥牛入海。在这样的坚持之下,白川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微小的进步。
最近,他的大腿处有了一些微弱的痛感和知觉,虽然只是似有似无的感觉,甚至仪器也没有监测到变化,但白川还是为此欣喜不已,仿佛看到了康复的曙光。
只要病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觉得一切努力都值得。
他渴望着,渴望着早日变回曾经的白川。
他太渴望了。
这天早晨,白川照例去复健中心,没想到刚一出门,他碰到了自己的邻居,陆东山。
陆东山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正在弓着背认认真真锁门。
他下身穿了一条狂野的迷彩裤,配了一双飒爽的短靴,脑袋上却缠了一条骚包的花头巾,风格很是顽皮。
最有趣的是他的上衣,他穿了一件缀着许多大小口袋的夹克衫,像个片场里统揽全局的大导演,又像是旧时候走街串巷卖杂货的小商贩。
白川对陆东山笑笑:“早。这是要出去旅行?”
“不是,”陆东山也对白川笑笑,“我去工作。”
“工作?”白川有些惊讶,“您是”
陆东山端起胸前的相机:“我是个拍照片的。今天要去给一家餐馆拍菜单图片。”
“哦,”白川恍然大悟,“原来您是摄影师真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你是篮球运动员。”
“哈哈哈,”陆东山默默后脑勺,花头巾在那里打成一个漂亮的结,“我经常被别人问是不是打篮球的,习惯了。其实我一点也不会打篮球,顶多靠着个子高,上场吓唬吓唬人。”
白川不禁露出微笑,他把轮椅转个弯,按下电梯按钮。
这时陆东山忽然叫他。
“白川。”
“嗯?”
白川回头,没想到一个黑洞洞的镜头正对着自己。
陆东山半跪在楼道里,从相机后面露出半个脑袋。
“给你拍张照片,笑一个。”
蓦地,白川愣住,表情僵硬。
已经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自从坐上轮椅,他好像再也没有拍过照片。
“笑一个”,现在的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电梯叮的一声响,轿厢门向两侧打开,里面没人。白川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想赶紧操纵轮椅把自己滑进电梯。
然而陆东山又叫住了他。
“白川。”他的声音安定而轻柔。
白川下意识地回头,这一次,来不及他惶惑,清脆的快门声响起,陆东山已经把他的表情留在了数码存储卡中。
想必,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白川心中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电梯一路下行,再没上来其他邻居。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沉默的空气让人尴尬。
快到一楼的时候,陆东山终于犹豫着开口。
“抱歉,”他说,“没有征得你同意,擅自拍了照片。抱歉,我现在就删掉。”
说着,他端起相机。
“不必了。”白川的声音有点小,他清清嗓子,又说了一次,“不必了,我无所谓,一张照片而已。我就是吓了一跳,大概因为以前没跟摄影师做过邻居吧。”
一句不算好笑的小玩笑,陆东山松了一口气:“真的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到刚才的光线特别漂亮,一时没忍住。”
他替白川拦住电梯门,紧跟在白川的轮椅后面走出楼道。
“刚才阳光打在你的侧脸上诶,你知道伦勃朗光吗?”
白川温和地答话:“不知道,我只知道伦勃朗,是个画家。”
“嗯,是个画家,《夜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