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间,掩映的是一具具或惊或惶恐,或悲或不甘地村民死相,有的甚至已被烈火烧得体无完肤,辨别不出原本模样来。
古无忧伫立在渔村村口,看向这些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们,默默地将压盖在他们身上的残门木板拿去,整理好他们的容装,堆到了一起。
“谁?”
他走过一家院落时,整理尸首的大幅度动作所带来的声响,却是惊动屋里的一个人影。
古无忧初闻人声,眼中麻木之色点起几分希光,沙哑回道:“我,无忧。”
此话一出,屋内一阵响动,竟是窜出一道人影来,看清对方,给了他一个熊抱,面色大喜道:
”无忧,真的是你!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
古无忧推开人影,定了定神,看着来人,却是他与陈云天竞远时那狡黠少年。突见玩伴尚生,不由得压下了心中伤悲,出声问道:
“四毛,你还活着!那大胖他们呢?我家婶子呢?”
四毛脸上随即又是伤感起来,低声说道:“都死了,都死了啊!我娘为了护我,用身体挡住了地窖门板,没让贼人看到,这才躲过一劫。”
古无忧一听,顿时一道亮光闪过,急忙就是要出声问些什么,四毛却是像早知道他要问什么般,又是出声:“不用想了,我见外面没了声响,便从地窖出来,查看整个渔村,除了你我,无一生还。“
古无忧眼中复有沮丧,低声说道:”走吧,跟我一起去入殓村民吧。“随即又是走向旁边的尸首,拖动到了集处。
四毛点了点头,忙是跑去帮忙,整个过程,两人都是面色沉重,未出一言交流。
及至保长家时,古无忧胸中激荡,连深吸数口气,方微平心绪,走进了自己屋内。
看着老妪,他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手直颤抖将母亲仪容理好,进了里屋,将父亲抬出。老汉面上犹带决绝与宽慰。
古无忧顿了顿,又是用手刨开里屋的几块地砖,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有自己被老汉捡到时,附带的一封信筏。岁月流逝,纸面已是泛黄,略有残破。古无忧却是小心翼翼地将它用牛皮纸再包裹一层,以防朽掉。
而在这时,他也是发现了信筏底层有着一封新白纸张。好奇之下,他不由得打开观看,随后猛地悲喊一声,跑出里屋,对着老汉决然一跪,磕了又磕。
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两句劝词。
”挥去心中事,满目皆青天!”
半晌过后,古无忧从屋内走出,额上竟是带着些许淤青,他却不理这些,身后背着老汉,向着土屋后园走去,随后将老汉放置后园一处黑地,又是进屋将老妪背出,与他放于一处。
园中本应长有新绿,蔬刮俱全,却是遭此火灾,满目疮痍。
古无忧从别家院落找到一柄铁锹,闷声挖着自家后园的沃沃黑土。
他自小时,就体弱多病,手中无大把气力,可此时却是不过数刻,便挖出可容两人相躺的方坑来。
未在意气力异样,他便是分别将老汉两人轻轻地放入坑内,沉默一会儿,咬了咬牙将黑土盖在两人的身上。
老汉曾言,百年逝后,自己还是要葬在这里,守护着渔村,守护着无忧,无忧·······
古无忧自当了了他的心意,渐渐,黑土便盖过了他们两人来过这个人世的痕迹,只有记忆随着未亡人越走越远。
··········
走出自己庭院,古无忧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天空。一滴清清雨水顺天而下,穿过高高在上的云端,落在了这纷乱尘世间,落在了他的鼻间。
他怔了一怔,疏忽间又是数滴雨落,滴进渔村的土地上,滴进了的他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