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房顶,门外有一辆寻常的马车早已候在那里,若是不细看,只会觉得必是宫中哪位小主又蒙了皇恩,赐了车辇。沈犹珩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搜了身,反正那真正的传国玉玺,他们就是见到,也必然不会认出来。
前边散堂的时候就已是西日薄暮,如今天色竟是微青了,那落日也就朦朦胧胧地隐在薄云后头,红霞尽染青天,更加映照得那九层龙檐金光闪烁,而此刻这本是沐浴着万丈光芒的宫殿,却蒙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
可惜阿,日要落了。
监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潮湿破败,相反,干燥得令人窒息,沈犹珩兀自盘腿坐在地上,古轩被人粗暴地随意包扎,斜倚着墙面色发白。而那监牢外,有人端立着,不时有人进来报告。
“主上,殿前禁军均已伏诛。”
“主上,除上皇沈犹澈以外,其余人等都在殿前等候发落。”
“主上,皇后曾氏已被屠。”
“主上,寻到沈犹澈下落。”
“主上,沈犹澈已被俘。”
那人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后来听说沈犹澈被俘,便朝外边走去。沈犹珩嘴角抿成一条煞白的直线,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父皇母后就这么殁了?
今晨澈还赌气没给父皇请安,母后的说教她也从来不屑于听,可是如今,他们再也不会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了,母后被屠了,父皇成了阶下之囚。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帝王之争的败者,从来就不可能存活,她突然想起很多个日子里,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皇的统治是很昭明的,母后更是很贤淑。那时父皇还没有纳妃,母后荣冠后宫。那时天下人皆是赞赏父皇圣明,父皇却总是笑着说,母后功不可没。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也会时常惊叹于乱世之中的情爱,惊叹这一路扶持相携的夫妻,惊叹这从布衣白米到龙袍凤辇的爱情。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沈犹珩已是记不大清了,好像是从父皇一统天下开始,还是从父皇征战时望进了北衿皇后的一双眸子开始,亦或是从自己怒斥父皇不问国事开始。总归是变了的阿。而她也从内廷走到国子监,从懵懂走到纨绔,从礼乐皆精走到让天下失望。世人皆道她大逆不道,世人又怎知她的挣扎?作为一个成长于帝王身侧的皇储,她越是靠近权力中心,就越能感受到这国,这朝,这天下的腐朽。这国,不守也罢。她深吸一口气,正欲起身,不就是要那钥匙么,她给他们便是,她只愿他们放过她和她的家人,这权位,谁愿意要,谁便拿去罢。
“殿下且慢。”
她被毫无血色的古轩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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