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道:“他若是知道一番苦心争取,到头来只是自己心满意足,却让你独自面对他这一大家子人,独自面对你与他世家大族身份的界限……我想,他可能更愿意你对他不理不睬吧。”
“宫小姐,你别说了!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怜花微微有些愠色。
星河不敢用“怜悯”一词,来形容自己面对怜花的心情。
她曾是多么倔强的一个人,是自己一步步推她去面对李恒宇,一块块拆开她为了保护自尊而筑起的壳……
若是她过的不好,自己又怎能安心?
但如何才算是过的好呢?
星河却并不知道。
能得到李家人的尊重固然是好,但与李恒宇朝夕相处,也许正是怜花想要的一切。
她不声不响,自然可以平安顺遂,安度此生。
情爱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有的道理,全都了然于胸又如何?
自己还是会内疚,还是会心痛。
“对不起,小女妄言了。请夫人赎罪。”星河低头致歉道。
怜花自觉失态,慌忙回道:“宫小姐一番好意。是我心境狭隘,听不进你的直言罢了。”
星河凝视着怜花,欣慰她仍是那副倔强的心性,心境清明透彻,表里如一,朴实无华。
“千言万语,我其实只有一句:此前种种……若是姑娘过得不好,我妹妹必不能安心!”
“兰因小姐……”
听她提及旧主,怜花不免伤怀,泪水涟涟道:“宫小姐说的是,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过的不好。否则兰因小姐在天有灵,也会为我操心的……”
听了她的话,星河胸口结了一口气,憋的有些难受。
她的“死”给多少人带来伤痛,外公……乐坊上下……相交友人……
如今她回来了,正如同李瑾华画中的玄豹一般——心有猛兽,却只能蜷缩起来。时时小心,绝不能让自己曝露于阳光之下。
星河握住怜花的手,“我没有理由站在什么立场,指指点点告诉你该怎么做。只希望你明白,每个人都有被呵护的权利,他爱你,敬重你,许诺你……那么你也应该试着坦诚,告诉他你心中所想,心中所忧,心中所惧。不要将小小的痛楚隐藏在心中,让它萌芽,让它生长,最后化为砍也砍不倒的参天大树。”
怜花眼眶一红,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始终未发出声音。
……
“大小姐,那位客人到了。”
李瑾华的贴身丫头快步进来,急匆匆地禀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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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之中,一人白衣胜雪,立在桃色锦绣的堆砌中,仿佛初桃新惢潋着晨露地光华,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桃染极不喜欢眼前的景象,更不喜欢其中的人。
恍惚间,她有一丝错乱。
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那座一如盛世繁华的乐坊,那群美丽高傲的贵女中间。
那一天,她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另一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需要站在那里,便可以让所有的光芒投向她,让别人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
新年之后,元栖公主领兵回了南秦州驻地。
她没有随军离开,而是选择留在长安,做一名普通的闺秀,准备嫁给自己思慕的男子。
可是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里规矩多的繁如星数:衣裳不可以乱穿,话不可以乱说,事情更不可以乱做。
对面那一丛花团锦簇,是她费劲心力想要靠近,却始终走不进去的世界。
可是为何?那个姓宫的女子,就这样轻巧地站在了中央。一句话未说,便让自己在意的人失魂落魄。
更可恨的是,这个宫湲与宋星河之间,还有丝丝缕缕的关联。
宇文昭登帝,她一度很恐慌,为自己的冲动所为而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