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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公元1979年早春二月一个月色蒙胧的夜晚。

    半边明月,从天穹流荡的云缝里不时探出好奇的脑袋,窥视着变幻的人间。

    荒野的蒿草,路边的野花,村舍的柴扉,全沐浴在一片淡淡的银光之中。

    就在这荒山野岭的环抱中,掩映着一条小小的村庄——石头村。村里住着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倒也清幽。

    这时,只见在村子西头前排一间青砖瓦里,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袖衫c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的青年男子,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不时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张纸看。那张瘦削c饱经风霜的脸上,在昏黄摇晃的油灯映照下,洋溢着一丝兴奋之情。

    在这深山野岭之中,这个青年男子何来一身书卷之气?

    原来,这个青年男子叫石德天,年纪轻轻却历尽风尘。石德天出生在村中一户书香之家。父亲石秀清是广兴县环城中学校长,德才兼备,为当地一代名师。但却因有一次村子里遭山贼抢掠,丧身于劫匪的枪口之下

    时近子时,乡邻们多已酣然人梦。连那些喜爱吵叫的家犬也疲惫地趴在各家门角打瞌睡了。但春虫的嚣叫c水塘的蛙鸣,使他更加心潮澎湃,毫无睡意。

    白天,石德天的妻子石二妹接到大队苏文书送来的一纸通知书:石德天的错案(当年在高德中学被划成右派分子遣回老家)得到了纠正,由于他在农村迷恋养鸡,被安排到县食品公司当养鸡技术员。

    这张通知书,令他感慨不己,彻夜难眠。

    像鬼使神差似的,妻子石二妹从房里出来,见丈夫躺在大厅左面那张沙发上,悬挂在墙上那幅《大海》油画恰在这时映入她的眼帘。

    她微微一怔,顿感错愕。特别是绘画者笔下的那个掌舵人,神态c气质跟自己的丈夫多么相似。石二妹明白,当年丈夫被错划成右派分子遣回老家,一如画中这叶孤舟画面上大浪排空,惊天动地,坐在木船上的人,慌成一团;而舵手掌着舵,坚定地搏击风浪,重重阴霾下的朦胧太阳,给与死神抗争的人们带来一线希望

    此刻,石二妹想,丈夫的心情,一定与画中的情景一样,汹涌着“大浪波涛。”

    “德天,回房睡吧。”良久,石二妹的目光从画面中转到躺在沙发上的石德天,声音很轻。

    石德天依然躺在沙发中,两眼微闭,不语。

    “德天”石二妹微微抬高声调。

    石德天轻轻动弹了一下,算是回答。

    “德天,深宵露冷,还是回房睡吧。”

    石德天仍然没睁开眼,也不吭声。大厅里很静,静得简直能听到两颗心脏的搏动。

    “白天,大队苏文书来”石二妹语调低沉,回顾着白天的情景。

    石德天像是遭到电击,浑身战栗了一下。他坐直身子,神情陡变,脸色苍白,继而起身,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交替搓揉着双手,额头上汗涔涔的。

    石二妹见状,自知失言。往事如烟,涌上心头一一自从石德天被划成右派分子遣回老家后,就是这个苏文书,每一次登门,准没好事,不是通知丈夫去公社开会挨批斗,就是挂着“五类”(地c富c反c坏c右)分子的牌子游街久而久之,造成了丈夫一见到他,或说到他就胆颤心惊。

    石德天往左靠去,重新躺回沙发中,闭上眼睛。

    过了很长时间,石二妹总算平静了一些。她坐到沙发前,捧过丈夫冰凉的双手搓揉着,从手背c手心c手腕直到每根修长的手指。良久,她才贴近丈夫,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德天,不用怕,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即将过去了”

    石德天慢慢地睁开眼,瞅着妻子,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伸出双臂,搂住妻子,轻轻触摸她削瘦的胳膊c肩膀和脊背,同时再度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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