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来典画的女子身披斗篷,戴着沾满雨水的篷帽,将那张脸掩去大半,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和发白的唇。她脚上穿着的布鞋也被雨水淋得湿湿嗒嗒,从门口进来淌了一地的水,女子腰间处还挂着两串红色铃铛,却没有铃心。
林珞即刻命人上了一杯热茶给她驱驱寒。
“姑娘可是来典画?”
女子点了下头,将画从怀中拿了出来。
她虽浑身是雨,可那副画却被她护的没有半点湿漉:“劳烦你看看,帮忙估个价。”
声音轻细,犹如从寒彻的冰窟里穿透而来。
“好说。”
林珞将画接来,放在柜台上展开一阅,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骇人的鬼图!
画中之人,身形魁梧粗犷,身着破烂的鲜红卦衫,长长的腰带飞扬飘舞,宽大的牙白色袖口被挽至手肘。他半蹲在地,穹劲有力的手掌撑在膝上,然而可怖的是,那穷凶极恶的脸上却赫然印着一张狰狞的猫面,利牙张开,满面红色颜料,犹如覆满鲜血一般,而在其手中,竟抓着一张正在滴血的扭曲人面,其座下尽是百鬼萦缠,视如一副恐怖之像。
画的左下侧写着——《赋语图》。
此图画工精湛,色泽晕染恰当,是一副佳作!
只可惜,林珞摇摇头,将画卷起递还回去:“画是好画,只是本店不收。”
女子平静的问:“为何不收?”
林珞道明:“此画出于鬼市,见不得光。”
被一语道破时,女子并未紧张,只是垂了垂头,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可否行个方便?”
从鬼市里出售的东西一般都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林珞的画行里从未收过,以前没有破例,今日也不会破例。
他态度坚决:“姑娘,这画你还是另送别处吧!”
“当真不要?”
“是要不起!”
“好,打扰了。”女子不再“纠缠”,抱着那副画转身离开。
林珞见她冒雨出去,甚显凄凉。
最后到底于心不忍,便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达叔:“拿去给那姑娘。”
“好。”
达叔撑着伞追了出去。
等林珞折回书房没多久,达叔便回来了,手里竟抱着那副画。
林珞脸色当即一沉,严厉训斥道:“我只让你拿银子给她,没让你买她的画,你是糊涂了吗?连规矩都忘了?”
“老爷,那姑娘收下银子后,硬是将画塞给了我,等我再追上去时,已经不见她的踪影,我……”达叔也无奈,询问,“要不,我把它烧了?”
林珞尚有气愤,却很快就消了,思忖片刻道:“罢了,暂且将画收回府中,等见到那位姑娘时,再还给她。”
说时揉了揉眉心,摆手让达叔出去。
那日下午,他一直在书房里坐着,等到傍晚时分才乘着轿子回府。
听下人说,梁启之走的时候把他养的一只金丝雀给顺走了,说那鸟儿通灵性,可以用来避邪。
林珞望着空空的鸟笼,吩咐下人:“将这笼子摘下来,一并送去梁大人府上,再告诉他一声,我这院子里还有很多鸟,他若真信那些鬼鬼神神,就把鸟都送去给他也罢。”
“是。”小厮取下鸟笼,匆匆去了。
林珞乏困,进屋准备休息,却见那副《赋语图》放在自己的书台上,他本打算收进柜子里,等再见着今日那姑娘时就还给她,可想了想,他竟将那副画挂在了书台左侧的墙壁上。
立在画前,再番欣赏。
这鬼神图画工极好,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手笔?倘若是一副清白画作,他必定高价买下,奈何出自鬼市,是死人的随葬品,多少有些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