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午时便回了乾清宫批折子,因了瓜尔佳氏一事,坤宁宫的奴才们中断了责罚,伤得都不重,玄烨也无心过问,这便不了了之,也算是不幸之幸。
葛布拉终是得旨见了皇后,因皇后尚在月中,宫人于阁中隔了几重红纱帐这才传见了葛布拉。
葛布拉离了远远,郑重行下大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颜两边的太阳穴跳了跳,清清干涩的喉头,“阿玛快快请起,赐座。”
葛布拉恭敬道:“谢娘娘。”便起身入了座,奉茶宫女忙捧了朱红托盘上了一盅明前碧螺春。霎时,满室甘香。
“早几日便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奴才甚是挂念,无奈前朝事多迟迟未能得旨觐见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隔着朦胧纱帐,朱颜只隐隐看见一身朝服模样的老者,连葛布拉的面容也看不真切。君臣分明的客套话并不曾令他心里有何异样。朱颜年少就丧失了双亲,早已尝近孤独的滋味,因孤独而淡漠,因淡漠而凉薄,骨子里说到底是有些寡淡的。这便客气地说道:“阿玛言重了,倒是让阿玛平白担心,是本宫不中用。”
葛布拉叹道:“后宫犹如前朝,明里暗里诸事纷乱繁杂,娘娘身为六宫之首受累了,万望保重凤体c顾全自身。”
听罢此话,朱颜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子惆怅。心里暗忖着究竟还能不能从这吃人不吐骨碎的奢华牢笼梦境中醒来,嘴里犹自款款道:“阿玛的话本宫记住了。屋里虽有暖炉却还是止不住丝丝的冷气儿,阿玛别枯坐着,喝杯茶暖暖身子。”
“谢娘娘赏。”葛布拉端起紫地三彩茶杯,掀开茶盖子拨弄着水面上的茶末子。
默了须臾,朱颜轻声问:“家中一应可都还好?”
“托娘娘福,都好。全只盼着娘娘凤体安康。”
再度默了须臾,朱颜微微动了动坐久了酸麻的身子,“额涅好吗?怎未随了阿玛一同前来?”
忽然,葛布拉手中一滑,茶盖掉落地面碎了一地。葛布拉晃过神来慌得搁下茶杯,扎身下跪,“奴c奴才一时失态,还请娘娘降罪!”守在门外的宫女闻声进来低头收拾起残片,换了盏新茶。
难道说错了什么话?朱颜心里一紧,后背直了直,小心翼翼道:“阿玛快快起身回座。一枚小小的茶盖罢了,又何须如此紧张?人没伤着才是最紧要的。只是阿玛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葛布拉僵着身子重落座紫檀木椅上,良久才哑着嗓子道:“夫人已经仙逝两年了,娘娘竟忘记了么?”
朱颜心里一凛,定了定心绪才不着痕迹道:“阿玛有所不知,本宫自从中毒之后记忆便时好时坏,远不如往昔了。”
葛布拉忧心之情溢于言表,“原是如此,可有着太医好生看过?”
朱颜说得越发小心:“已经医治了几日,身子想是无大碍了,就是脑子终不见好转,也不知是不是好不了了。”
葛布拉忙道:“娘娘切莫存了这般念想,娘娘福泽绵长,不日定然都能好转。”
朱颜还未开口,宫棠便掀了帘子c帐子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身旁,低语:“皇后主子,这一下午的光景纳兰大人还在正堂里守着呢!眼巴巴儿地瞅着咱东暖阁的方向,恨不得能穿堂入室,一脸着急的模样可真叫人心疼呢!”
朱颜微微一怔:“纳兰大人?”
宫棠笑道:“主子可是在装糊涂?纳兰大人是主子打小就结缘颇深的人儿,主子还一度闹着要嫁给纳兰”话未说完却被朱颜捂住了嘴,这才点点头表示会意,朱颜这才放开了手,短吁了口气。
“奴c奴才一时嘴快!”
“你知道就好!”朱颜淡淡瞪了宫棠一眼,“切记祸从口出。”
宫棠睁大了一双无辜的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