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旁边还有另一个院落,两院门口有青砖砌就的小桥连接,桥下是荷花鱼池,应的是前有活水后依青山风俗,景致绝美。现在雕着精致荷花的鱼池上加盖了顶棚,用老砖加高了围栏,两口肥猪在里面拱来拱去,幸福而快乐。那些雕刻的花在粪泥中开放,是真正的出污泥而不染了。
门洞里习习地吹出穿堂风,一股大葱炝锅的香味随风而来,某个角落里传出小女孩尖厉的拉着长调的哭声,一口气涤荡而悠长,不知何处是止境;花猫悄没声儿地蹿过石板,钻进下水沟眼,那里面有只探头的小鼠;蜻蜓落在铁丝晾晒的花裤上,扇动着翅膀欲飞不飞;花格窗后面有眼睛在向院中窥视,窗户纸发出窸窣的声响,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磨砖对缝的影壁上挂着粪叉c锄头,钉着几只长尾松鼠的皮,墙根是一堆沾满黄泥的烂鞋,台阶上晒着干豆角,该是花栏的地方生长着一片茂盛的菠菜和红辣椒自己搭盖的小屋使院落变得诸葛亮八卦阵般的迂回复杂,这里那里堆着碎砖烂瓦,有的在拆,有的在建,屋前的地面真正变做了寸土寸金,不做充分利用便是对不起天地良心。“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在这里变得异常具体,异常生动。
庞大的院落内容充实,充满了人的气息。
当年这院是小赵的住处,那个寂寞单调的女子绝想不到几十年后同一地点的繁荣昌盛,想不到清冷的大院里还有人满为患的危机。那个开着汽车,使着快枪的魏富堂,风筝一样地抖起来,又落下去了好在历史已经反复地教会了人们能很平常地看待这一切,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又会恢复原样,成为光鲜的旅游景点,任着山外来的闲散游人指指点点。
宅院太深了,冯小羽几次走错了路,转到死巷里又顺原路退回。西墙根有个娘儿们,正转动着小铁片,以极快的速度削刮着洋芋,冯小羽走过去,问解苗子的住处,娘儿们不答话,翻着眼睛使劲儿朝冯小羽看。冯小羽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她抖了抖身上的洋芋皮,慢腾腾地问,你找她做啥子?
冯小羽说,不做啥子就是看望一下。
娘儿们说,一个地主小老婆,成名人了,看她的人多得很,往后得收门票。
冯小羽说,门票倒是可以收,交给解苗子也是一笔收入,你说得交多少吧。
娘儿们见冯小羽认了真,便说,你是哪儿来的?
冯小羽嫌她打听,故意地说是从上边来。娘儿们说,上边是哪里,镇上也是上边,国务院也是上边。
冯小羽说,是作协的。
娘儿们说,那就是鞋厂了,是不是要拿老婆子的小脚做广告?告诉你,老婆子那双脚可是天下无敌,过去是穿皮鞋的。娘儿们说镇上将解苗子交给她了,要见解苗子需经过她同意。冯小羽说,那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呢。
娘儿们不说话,只是看着冯小羽,意思再明确不过。冯小羽递过五十块钱,让娘儿们给解苗子买些必用的东西。娘儿们接了钱,装进兜里,用铁片点了点身后说,后院,东屋。又补充一句,留神传染!
冯小羽往后走,穿过一个狭长的夹道,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去处。四周几片断墙,一棵巨大的皂角树遮护得院落一片阴森,一口水井,许久不用了,井上生着青苔,充满了“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诗意,小风掠过,荒草刷拉拉地响,萤飞鼠窜,狐影蛰鸣,前面的人气在这里消失殆尽,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百年。冯小羽想,在这里拍电视剧“聊斋”倒是现成的绝好场地,不用改变什么,一切都可以入镜。
一庭荒草,两间破房。
破房挂着白门帘,门帘上用机器绣着拙劣的牡丹花图案,想必那就是解苗子的住处了。
冯小羽走过去,隔着门帘问有人没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