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在咆哮着,荒原上断断续续地回荡着饿狼的嚎叫声。
陆瑜心不在焉地跨坐在“青雉”的背上,上下颠簸,身后卷着滚滚黄尘。
“青雉”真不愧是万中挑一的神骏,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跑出几十里地。陆瑜抬头前望,只见前方是高低起伏,绵延不断的山丘峻岭,那里古木参天,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那密林的上空,一道道灰黑色的炊烟袅袅升起,只是寒风吹过,就消散殆尽,不见踪影了。
人烟已经遥遥在望了。
陆瑜快马加鞭,很快就穿过苍苍暮色,进入山林。山林里,有一条似乎是刚刚修整好的小路。陆瑜沿着小路一路疾驰,不久,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一座由青石板垒砌而成的城郭映入眼帘。
随着西京告破,寒江以北无险可守,蛮夷的凶残好杀深入人心,北方稍微家底殷实的人家陆陆续续都举家南渡,愿意留下来的要么是无力南迁的穷苦的下层百姓,要么是投机倒把的穷凶极恶之徒,要么是满腔热血,一心保家卫国的仁人志士,当然,还有少数家大业大,根深蒂固的世家豪族。
不同于世家豪族有着坚城锐甲,豢养着诸多能人异士,蛮夷轻易不敢招惹,普通人家为求自保,只得成群结队屯聚本地,或者易居附近和流徙远方的深险地区,筑坞作壁,且耕且战,自保自存。
眼前这座城郭其实就是一个中型的坞堡。
坞堡的前方挖有护城河,那护城河宽达三四米,想要进城就只能通过那道横跨护城河的木桥。坞堡的城墙高达十三四米,上方每隔几米便设有瞭望台,瞭望台上各有一人站岗。
此时,坞堡城门很是热闹,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背负弓箭,手提猎物的猎户城门的守卒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板甲,很是威风。他一脸严肃,机警地注视着每个进城之人,仿佛每一个人都是敌人派来的谍子。
“等等,我看你面生的很,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那守卒拦住了准备进城的陆瑜,大声叱喝道。他的目光落在陆瑜牵着的“青雉”身上游离不定,若有所思。
近来局势愈发的不好了,大离的主力南撤之后,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粮食极为匮乏,逃难的百姓中不乏发生易子相食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
如今又正值深秋,正是稻麦成熟的日子,再加上原有的维持地方稳定的力量纷纷南迁,寒江以北的广袤区域一下子处于权力的真空,虽然蛮夷是头号要防范的对象,但实际上更多的威胁是来自隐藏在山泽的巨寇和周围的坞堡。
“小将军,我是从西京那边逃难过来的,现在西京被蛮夷占据,家人惨遭杀戮,全家就我一个人侥幸逃出。我以前有远房亲戚就在这附近,只是现在人去楼空,不知去向!我现在也无处可去,寻思着说不定能侥幸在坞堡能遇见我那亲戚呢。”
说着,陆瑜又想起故去的亲人,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抽泣起来。
口音倒是字正腔圆的京调,不过也是,恐怕也只有西京那边的老爷们才有这么神骏的坐骑。听说西京殷富,蛮夷抢了十天十夜,这年头最怕贼惦记啊。
“小兄弟,你节哀啊。老实说,在我们叶家堡,从各地来的逃难的人还真不少,这兵荒马乱的,你在这里落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们叶家堡虽说不如西京那般雄伟壮观,但也算是颇有规模了,在这方圆几千里地可以排的上名号的,费了不少力气才有今日光景。”
那守卒似乎很是同情这个少年,听说是帝都的来人,大有卖弄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像极了喝酒吹牛的样子。
陆瑜连忙点头同意,恭敬道:“我沿途走来,确实未曾见过如此规模的坞堡。早年我曾经去过朔北鸡鸣关,叶家堡很有当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