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雪白的衣裳,胸前血迹斑斑。
发冠松散,汗水滑落鬓边。
面前,江水滔滔,阖眼,景象千变。
江风猎猎,他白裳随风,飘飘缈缈。
拂水袖宽,乾坤纳藏。
悲哀?
他向来无感,又怎会悲哀?
发冠坠地,汗水无声落,又怎么?
他一动不动,只是一直看着,一望无垠的江水。
他很想去怀念一个人,却不知那个人,该是谁。
自认阅人无数,却在这及冠之年,无一亲朋,遑论好友。
许是如此,才是他。
他在何处,总有人认出他,还未开口,已被他身上寒气逼退。
闻之心往,见之胆寒。
这便是他。
夜里,昨日夜里,三更。
那个巡夜人,与他擦肩而过,他察觉时,已晚了。
那个人,他认得。
数年前,那人败在他手,他说会再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要将那人忘记了,却在昨夜出现了。
那人回身一掌,在那之前,他没有任何察觉,自然是避无可避,生生受了。
那人站在原地,等他开口,可他没有一句话。
那人不知,他已多年不曾开口,这世间,他实在不知,还有谁,值得他开口。
他不知那人心里纳罕,不知他因何不开口。他只看到那人,一直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记下。
他不知,那人停留,是要他记下他。
终于。
那人不发一语,转身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行动。
他出现在这江边,也只有此地,足以使他快意。
记得多年前,那一日,他白衣白裳,缓缓拔出背上的剑。
剑尖所指,那人故作从容。
胸前血花点点,受万人敬仰。
那一夜,他正衣冠。
白衣白发,是江湖记忆。
昨夜那一掌,使他发冠松散,此时心悸,汗水滑鬓边。
发冠坠地,汗水无声落。
他长发及膝,随风而动。
耳边,早已无声。
只是他还站在那里,像在梦中,无人靠近。
就像多年后,缓缓走来的人,见到白裳委地。
就像疾步而来,空见白骨森森,无人葬收。
空有怀抱,抱两臂幻影,喃喃自语。
怎样开口,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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