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被他抱起来放在岩石上的小孩子正在心里欢乐地嘚瑟着,赫伊莫斯单膝点地,半跪在那孩子身前,一只手握着孩子的左脚。
他穿着的是深色长靴,而这小孩不一样,穿着的是只有一个薄薄的鞋底的凉鞋,白色的细长绑带缠绕在孩子莲藕似的小腿上。
和他深褐的肤色不同,孩子的皮肤很白,映着阳光,白得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那皮肤又娇嫩,所以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小腿硌在石子上就硌出了几个青印子,在白藕似的小腿上看起来很是显眼。
赫伊莫斯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只脚踝的确微微有些红肿,他轻轻捏了一下,没敢太用力。虽然他们两个都是岁数差别不大的小孩,但是这个小孩和他比起来实在太娇弱了,皮肤被咯一下都能咯出印子,他实在担心稍微用点力气会把小孩那细细的脚踝给捏断。
被他握在手中的小脚抖动了一下,显然是觉得痛,但是很快就强忍着不动了,他也没听到那孩子喊痛,仍旧是乖乖地坐着。在他抬头看去的时候,一双金色琥珀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眼神亮亮地瞅着他。
那些娇生惯养一言不合就开始闹腾的孩子他见得多了,这么乖巧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赫伊莫斯想。
要是小孩子都是这么乖巧听话,他也不会看到小鬼就觉得烦了。
此刻,对伽尔兰印象大好的赫伊莫斯完全不知道。
这小孩之所以眼睛闪亮地瞅着他,是因为看到他这种半跪在自己跟前的姿势,心里正乐滋滋的。
要是他知道了伽尔兰心里正在想什么,估计立刻就翻脸了。
伽尔兰低着头看着蹲在自己脚下的少年,心里一边乐呵,一边又忍不住有些感慨。
在他的记忆中,他和赫伊莫斯是争锋相对的死敌。
赫伊莫斯是一个很可怕的家伙,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倨傲的家伙。哪怕是在身为王的卡莫斯王兄c乃至于神像之前,他也不曾见赫伊莫斯低过头。
赫伊莫斯很厌恶他,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极大的恶意,阴冷得可怕,像是一头随时随地都藏在阴影里盯着猎物的鬓狗,只要他稍微露出破绽就会扑过来撕咬他的血肉,毫不留情。
他们两人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每次见面,都是在各自下属地包围下,彼此警惕着,远远地看着对方。
所以,此时此刻,和这个人离得这么近,而且这个人竟然还跪在他身前,让他有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伽尔兰一直都觉得,这个人,别说像这样单膝半跪在他身前了,哪怕是在他面前稍微低点头,那都是只有做梦才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其实他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呢?
正在深思着这个很有可能的问题的时候,伽尔兰突然听到对方开口说了一句话。
“会疼?”
少年变声期的声音虽然嘶哑不好听,但是语气是温和的。
一听这种温和的口吻,伽尔兰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不——这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他的死敌应该是个像极了一条贪婪的饿狼的家伙,咬住了人不狠狠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来就死不松口。
他的死敌应该像是一只无比记仇的秃鹫似的家伙,睚眦必报,得罪了他的人会被他记恨到骨子里不将对方折腾得生不如死就决不罢休。
他的死敌是个跟毒蛇一样阴狠毒辣的家伙——
不怕说出来让人笑话,伽尔兰在初次重生的那一次,第一次和那家伙目光对上的瞬间,就被吓得一哆嗦。那个时候,他后背的衣服唰的一下就被冷汗浸透了,腿都有些发软,强撑着才没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