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天的月考总算是过去了，接下来的两天正好是周末，吴启华回想自己离家已有一月之久了。便与奶奶商量着回一趟老家，这天傍晚祖孙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几个包裹吃力地提到马路旁边，等着开往老家的班车。

    约莫十几分钟，一辆呼哧着大串黑色尾气，下盘满裹黄泥的中巴在吴启华的挥臂下徐徐停了下来，并发出指甲刮铁皮般的凌厉刺耳声响。两人走到车门跟前，抬眼往车内望去，只见里面漆乎乎c乱哄哄c黑压压的人群挤成一团，看不到中间人的脚，只能从突出的人头才依稀地辨识出这些地方的确是站着一个人的。

    人群中基本上是些稚气未脱的学生，有初中的也有高中的，甚至还有几个小学的。万江县城每个学校放假的时间段，都像要赶着一个确定的良辰吉时来投胎似的，基本上每次都踩着这个点一同放假。而到某个目的地的班车车次也极有限，所以每次这种被挤得找不到自己脚的情形总会一次次的定时发生着。

    被人群挤着被迫斜靠车门的中年胖女售票员这时口中骂骂咧咧着道：“喂！喂！喂！后面的人快往车后面走一走，前面要上车的人都上不去了。”后面上来的几个人把这些从九死一生的挣扎中挪出来的几厘米见方的空地填满后，售票员才推怂着紧靠车门的几个学生移动后费力的砰地一声将前车门给关上了。

    被摩肩接踵的人群裹挟着，祖孙两人身不由己地挪到了第三排靠右车窗的座位旁边。而在此之前，坐在座位上的几个人或是看见而无动于衷，或是故意低着头假装没看见，竟没有一个肯为这白发苍苍的老人让座的。不过，这哪能太过责备他们呢？毕竟从县城到目的地可不是短短一段路，有谁想在这密不透风的人群构成的人间地狱中活受罪呢。

    就在吴启华为老人快要心感绝望时，第五排靠左窗的一个束着马尾，背着装满衣物c书本的硕的女孩站起来对背朝自己的祖孙两人招手喊道：“嘿，这位奶奶，你来我这边坐吧。”

    这个吴启华听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立刻让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他忙招呼有些耳背的老人道：“奶奶，后面似乎有人要给您让座呢，这样啊，我现在就扶您过去。”

    “唉，启华——你年纪小，这么长的路恐怕你这嫩胳膊嫩腿的受不住，还是你坐吧。我这一路练过来的老胳膊老腿能扛得住，没事的。”老人慈祥地回应道。

    “奶奶啊，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自己孙子面前逞强。再说了，人家女生都能受得住，我怎么不能了，不要让别人笑话咱，您就过去坐吧。”

    “好好好，行，我坐，我坐。”老人微笑道。

    正当吴启华扶起奶奶转过身子的一刹那，只听得一声：“啊——，吴启华，原来是你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奶奶吧。来来来，奶奶您慢点，喂喂喂，麻烦旁边的同学往外靠一靠啊。”

    “哦喝喝——小妹妹你就是石老师的女儿‘苗苗’吧，老听我们家启华念叨你呢。我们都是同乡，来县城读书也不容易，以后你和她之间更要相互帮助呢！”老人咳着嗓子笑道。

    吴启华在一旁用手指轻轻捏了捏老人的衣角，小声嘀咕道：“奶奶，哪有，我哪里老是念叨呢？”老人却没听到这些，艰难地在人群中挪动了几步，在女孩的座位上坐下。

    两个年轻人相隔几米互向彼此笑了笑，因为车上人实在是太多了。三个人就连用于讲话的氧气和空间都没有，其他的人也是如此，他们只盼着这辆车能快点到家才好。

    三人就在这令人窒息，好似人间炼狱的车厢内大概坐了能有两个多小时，中巴才终于在一个路口停下了。拥挤的人群顿时如决提的洪水，一股脑地倾泻而下。到了车外，他们猛地吸了几口新鲜带着水稻清新气息的空气，昏胀的脑袋才逐渐变得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