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带着笑看我,“既然我输了,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阿玉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于是说,“待我想想,父亲先赊着,等哪天我想起来了,就告诉你。”
“好。”父亲答应了,我跟着他离开马场,父亲去处理公事,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他从来不会避讳我,有时还会教我,他说,“我这几个孩子里就属阿玉你资质聪慧,等你成年了就来帮我吧?”
我自然是拒绝的,“我对父亲的家产没有兴趣。”
“可它能保你衣食无忧,若我哪一日走了,我也安心。”
“呸呸呸,父亲乱说,你还那么年轻。”我拍了拍他的嘴巴。
他一把抱起我,像儿时一样,下巴顶着我的头顶,他的肩膀宽厚,任由我趴在父亲的肩头,“还是阿玉最心疼我。”
“其实母亲她也很是关心你。”
父亲长叹了一声,“你母亲她,她许是巴不得我离开的。”
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年岁越大就越是疏离了。
大约是我还不懂这种疏远的情感,不能称之为爱情,更谈不上喜欢。
“今天母亲下厨,父亲也来吧,还有祖母,她总是惦记着你许久都没去看过她了。”
他看着我期许的眼神,一口答应了下来。
过了中午,忽然又下了一阵雨,听说祖父摔了一跤,摔得还不轻,母亲急急忙忙的将我从躺椅上拖了起来,忙赶着去了兰花屋。
祖父躺在一张梨花木的床上,床旁蚊帐撩开勾在一旁,祖父的头用纱布包缠着,面容很是安详,据说已经睡了一个下午,还没有醒过来。
祖母将祖父摔倒的事情怪罪到苏西的头上,教训了一番,大抵是没有做到一个妾室该有的责任让丈夫摔跤。
下人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苏西的身上,晒黑的皮肤上蓦然多了几条血红色的长痕,没有皮开肉绽也差不多鞭鞭要命的。
苏西没有哭闹争吵,打的疼了她也只是闷哼了两声,旁人都不敢看,怕动了恻隐之心,祖母一向不喜欢听别人说情,打的差不多了,就把苏西拖到另外一个屋去。
我问母亲苏西说怎么样?她说,大概会给她一些钱然后离开白家吧。
可祖父醒来怎么办?他要是没见到苏西?
母亲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千千万万个苏西,但你祖父不能没有祖母。”
这叫羁绊。
我还想问些什么,可母亲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
苏西的命运和母亲说的一样,半死不活的被拖到白家的后院,被人丢弃在一个巷子里,给了一袋子钱,可那一袋子钱根本不够在岛上看病的,自能自生自灭,怕是凶多吉少的。
这些是阿黄告诉我的,我寻到那儿的时候,苏西已经不见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住的白家是一个不近人情,冷血的地方。
我期望祖父早些醒来,他就会发现苏西离开了。
可是祖父再也没能醒来。
就像我再也没能见到苏西,没有人会在炎热的午后递给我一块白毛巾。
整个白家变得死气沉沉的,祖父去的意外,也没能立下遗嘱,所以祖母和几个年长的白家主事在祖父出殡后开始计算家产的事情。
大伯和我父亲从暗地里的针锋相对,变成了明面上的。
祖母这厢刚丧夫,两个儿子又为家产争的不可开交,一时间气急攻心,病倒了。
我和母亲守着祖母,母亲为她擦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为她梳了头,母亲说是四十年前时兴的发型。
四十年前的祖母,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她常叹韶华易逝,人世无常,本以为这些年吃斋念佛能避免这场无谓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