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西北角的一处破败的院落,已经歪斜的匾额上书着德信殿三个字,从墙上已经还尚未脱落的红漆和屋顶厚厚的积土缝隙中透出的红黑色瓦片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也是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只是如今破败了,成了关押犯了错的宫人的地方。
这座宫殿的命运一如此时跪坐在枯草上的女人——王娡,当今天子的王美人。现在的她,却是身负重罪的将死之人。
紧闭的殿门打开,落下簌簌的灰尘,王娡抬头,隔着这些灰尘隐隐约约能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红衣的女子。
待灰尘散尽,那女子走了进来。
一袭红衣曳地,袖摆上绣着硕大的牡丹花纹几乎要垂到地上,再往上看,青丝散散地垂在身后用玉色的带子捆成一束,又余了些下来在头顶盘成一个微微隆起的发髻,上头插着一支仿佛在何处见过的步摇,随着女子的脚步一晃一晃地荡出细碎的声响。脸上略施粉黛,红色的胭脂映得本就如雪的肌肤更加白嫩。
与之相对比的是坐在枯草上的女人。她的头上也挽着一个髻子,已经有些散乱了,上头光溜溜的一点饰品也无,显然是遭贬斥时让人给夺了去。穿着的一身宫衣上头的绣纹也是不输于红衣女子的华贵,只是沾了灰尘,连累上头的花也如开败了一般没了生气。
见女子进来,王娡原本黯淡绝望的眼睛霎时焕出了希望的神采,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那女子身边,急急地道:“兒姁,启放你出来了吗?那他他是不是不追究了。”
原来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娡同父同母的生生胞妹——王兒姁。
王兒姁略略地往旁边移了一步,弹了弹刚刚被王娡沾满灰尘的手碰到的袖子,轻笑着道:“整个宫里敢如此直呼皇上名讳的大约只有姐姐一个了吧,不过这话说的蹊跷,犯了错的人原就只有姐姐一个,我不过是为姐姐求情被皇上闭门思过罢了,出来有什么稀奇。”
“程姬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吃食有问题!”
王兒姁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如削葱一般的手指,指尖用花汁染得鲜红:“那吃食从小厨房端出来就只经了姐姐你和春桃的手,春桃在牢里熬不住刑咬舌自尽了,临死前供出主使是你,证据确凿你让皇上怎能不信?”
王娡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待到缓过劲来后才用略微沙哑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为什么要害她?宫中那么多妃嫔,我和她又无什么冤仇。”
“这可说不好,姐姐不喜后宫这么多妃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谁让程姬儿子最多,活该她倒霉。”看到王娡还欲说话,王兒姁微微俯身,发上插的步摇的金穗子打在王娡的脸上,冰凉凉的。
这支步摇该是妹妹初入宫时自己送她的礼物,熔了手边几乎所有的首饰制成。
王兒姁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她的嘴唇上:“不过我相信姐姐,姐姐一向是最善良的。”
“那。”
“嘘!听我说完嘛,”王兒姁脸上的笑容非常稚气,恍然间王娡仿佛看到那个会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的小孩子。可是又的确是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兒姁笑容不会这么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
前世乱七八糟的宫斗戏看了不少,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但是那个害自己的人怎么可以是她呢?
仿佛为了映证一般,王兒姁凉凉地开口道:“因为那药是我下的,劳姐姐代兒姁受过啦,”说完还作势挕了一礼,然后仰头笑了起来。
不是不知道后宫之中所谓的“姐妹之情”有多么虚假,也不是不了解在这个地方要处处小心,自己一直小心地防范着所有人,唯独。
“我们不是亲姐妹吗?”
“姐姐,‘至贵’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