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夏不曾想过苏倾会说出这样的话,正如她先前所说的一般,在她心中,大概没有比苏倾的脾气更温柔的人了,然而苏倾却说,从前有许多人怕他。
“他们为什么会怕你?”宴夏几乎是脱口便说了出来,满心不解的探问道。
苏倾看着面前这个一瞬间就被别人的事情勾去了心思的小丫头,忍着笑意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宴夏依然不解,苏倾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缓声解释道:“以前我没有地方可去,是一位长辈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并且照顾我,偷偷背着所有人让我活了下来。”
“后来呢?”宴夏急于知晓事情的始末,于是很快问道。
苏倾声音依然温和,说着那些不甚愉快的过往,却好似那些事情并非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仅仅是个故事,他道:“后来那位前辈死了,他临去之时将他最重要的一切托付给了我。那些东西很重要,有许多人想要抢夺它,破坏它,我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够守下。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选择。”
虽然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宴夏却相信当初发生的事情,远没有苏倾所说的那般轻松。他所经历的灾难,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多。
想到自己如今经历的一切,失去了对自己来赖以依靠的存在,究竟有多么艰难,宴夏感同身受,纵然知道对苏倾来说,一切早已经过去,她仍是担忧着问道:“什么样的选择?”
苏倾笑到:“把软弱藏起来,把从前的一切都忘去,把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宴夏眉宇间的担忧仍未散去,低声又问:“你不怕吗?”
“我若害怕,就什么都守不住了。”苏倾摇头道,“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去想。”
宴夏终于明白,然而明白过后心下却不禁难过:“所以你只能让他们怕你。”
苏倾含笑点头。
宴夏看着他的神情,她从中看不出一点对于从前那些过往的恐惧,但越是这样,才越是难言,要经历了多少的事情,才能够对于那些过往毫不在意。
“很辛苦吧?”宴夏小声问道。
苏倾失笑:“怎么会这么说?”
宴夏犹豫一瞬道:“你性子那么温柔,要装出让人害怕的样子,一定是件很难的事情。”事实上宴夏到现在仍是想象不到苏倾凶神恶煞起来是什么模样,也不相信苏倾能吓到什么人,在她眼中这人永远都和暖犹如春风,又哪里会有可怕的一面。
“这些日子都过去了。”苏倾没有再多说,只盯着眼前静立的杯子,若有所思道:“其实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若没有那位长辈照拂,我肯定一天也活不下去。可是谁又能想到,当他不在了,当他把一切的重担交到我的身上,我非但能够活下去,还能够扛着那些重担好好地活着?”
宴夏听着他的话声,在他神态中看见了某种让她心绪翻涌的东西。
苏倾接着笑到:“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没有发生,我们便会恐惧,但当它真正发生了,你才发现其实一切都会过去,不管再如何艰难,总会有路让你走下去的。”
宴夏深思微微恍惚。
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过来,苏倾方才说了那样多,兜兜转转绕了个圈子,不惜将自己过往的伤疤揭开在她的面前,不过是想要安慰她而已。
他告诉她,一切终会过去,而她如今要做的,只是一个选择。
看着宴夏的反应,苏倾眸光清澈,定定向着宴夏道:“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
宴夏这次没有迟疑,重重点了头。
苏倾又笑,起身便要收拾眼前的杯盏,这次却轮到宴夏笑了起来,她不敢直视苏倾的眼睛,只得低头去看地面散落的花瓣,口中喃喃着第三次说出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