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睡梦里都还在啜泣,楼世煜立在床边拧眉瞧了片刻,到底伸手替她轻轻拭了眼泪。
胭脂本也睡得极浅,迷迷瞪瞪之间觉出有人在为她拭泪,她慢慢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水雾看清了床前之人,眼底露出了平日少见到的惶恐戒备之色,小身子更是止不住打抖起来。
楼世煜瞧得眉心直跳,颇为不解。
“怎地了?出了何事?”他道,语声极淡。
胭脂心里一紧,瞧见他面色显出不悦,便更是害怕起来,被子里的小手紧紧攥住,她细小着声音低低道:“奴婢无事”说话间,眼角又是滚下泪珠。
楼世煜面色有些难看,小丫鬟都哭成泪人儿了,再说无事又哪里能使他相信。他心里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瞧着小丫鬟忽然又是这般畏惧戒备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胭脂也不知自己是怎地了,按理她都重生了这样久,之前也同世子爷格外亲昵过,今日一听茗兰所道之话,无端端又是勾起她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与害怕。
依照前世的记忆,她这个时间还是个粗使丫鬟,还未在世子爷跟前伺候,但再过个两三年后,又是同一日的光景,她在世子爷书房犯了错,世子爷喊来管事妈妈将她领走,而后她便进了浣衣房做事,在里头受苦受难,最后躺在床上病死。
她也知自己矫情了,毕竟今世与前世不同,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世子爷近来待她极好,前不久在山洞里又答应了日后要将她收入房里,那日在庄子上打雷更是将她抱到了榻上去睡。
种种情况面前,她这个时间都不该与他置气闹别扭,可她现下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心慌想哭,便是想忍住也是无法忍住。
楼世煜话音落了半晌,小丫鬟始终没有回答,只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耷拉着小脑袋抽抽噎噎不停,小模样既可怜又可恨。楼世煜拿她无法,总不好由着她一直这般哭下去,因而伸出手就要摸摸她的乌发,哪知自己手还未碰到,小丫鬟就受惊似的缩着脖子避开了。
楼世煜手上一僵,半晌收回了手,也不再同她说话,而是转身出了房门,招来一直候在门外的茗兰问话。
实际茗兰也不知这小姑奶奶怎地了,但眼下世子爷既问了她,她心下再是不明所以,也只能将今日与她所道的一字一言俱如实禀报,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欺骗。
楼世煜听后也是没能明白小丫鬟为何这般,再进去时,小丫鬟却是自己止住了啜泣,拥着薄衾坐在床头,浓密的乌发铺了一背,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越显小巧,正睁着一双被泪水洗过麋鹿一般的眸子,饱含怯意惊惶地看着他走近,待他近了床边更是没能忍住似的轻轻打颤。
楼世煜一时只觉自己好似真的对她做了何不耻之事,隐隐生出几丝愧疚与心疼,过后他只当自己是魔怔了,竟生出这样荒诞的念头。
胭脂眼角还挂着泪珠,哭了一场整个人才好受不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口长久积压的郁气也好似驱散不少,眼见世子爷立在床边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她心里才觉受用一点。
仍旧低垂着眉眼,嫩红色的小口里到底细细吐出话来:“奴婢做了场梦,梦见在世子爷跟前犯了错,随后便被管事妈妈领走,到了浣衣房去了。里头的下人都欺负奴婢,不给饭吃不给好衣穿,天未亮就要起来做事,擦黑了还不能歇工,大冬天的更是可恨,囤了几大盆的厚袄厚裤全分给奴婢一人洗。
奴婢畏寒的很,才说了一句话里头的管事妈妈便扬了竹条要抽奴婢,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疼的奴婢差一点就当场晕倒。有了头回便再不敢抱不满,这般一来,欺负奴婢的人便更是肆意妄为,奴婢在里头待了还不到半年,身子便长了病,没有哪个关心奴婢,更无人为奴婢去请大夫,奴婢在榻上苟延残喘了两日,便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