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河疏浚工程大体完工,洪水总算泻去。山东官员焦头烂额,一方面安置处理流民,一方面又要准备建堤筑坝之事,而这些烦心事亦要朝廷拨下款项,征发徭役才能继续进行。还好灾民返乡后还在春耕时节,不少作物播种期还没过,要不然这山东地区这一年怕是都只能吃朝廷赈粮过活了。
此次洪灾,破坏力之强,波及范围之广实是当今皇帝继位以来的所未见的。整个山东地区,淹死饿死之人少说也有百万之众,尤其是朝廷在洪灾发生后直接派兵把住通往京畿富庶地带的关隘,使流民难越雷池一步。如此一来,京畿繁华未受冲击,仍是一片升平气象。只是又不知多少难民死在了那些关隘之前。
朝廷在此次灾变中的作为实在难教人称心,也许是灾情不能上达天听,也许是低估了灾情的严重程度,总之皇帝只是降了道旨意让那已经下野且年迈的前首辅担任钦差,来慰问灾区民众。那姗姗来迟的赈灾粮食是老首辅一道又一道奏折催来的,赈灾的银两,采办的物品,也都是老首辅亲自向民间筹来的。大河的疏浚工作也是在朝廷的一次次推诿拖延中被延误了,这才无形中扩大了灾难的影响。
所以说此次灾变之所以如此猛烈,一是天灾之威,二是人祸之烈。
稍有良知的臣工在洪水退去后上疏直言:尧应君位,西有白鹿降世;舜加帝冕,东有青龙游于碧波;桀纣临世,凶光毕见,幽厉在位,天降雷霆。故圣君临朝天降祥瑞以示大治,君若不君,天必有兆,若非大旱,即是大涝。今京畿座下,潜龙(附注)挣扎,大河决堤,已有大灾降于天下。唯陛下诚心罪己,躬省于万民,上天感应,方能永昌。
此折子的署名却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想来法不责众,即使触怒龙颜,皇帝也应该不敢与这浩荡民心,拳拳民心对着干。皇帝看后震怒,这些人在折子里将自己比做桀纣,实在不可饶恕。所以皇帝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廷杖。
刑场也有趣,便是这太和殿前。将这些敢于触犯天威的大臣一个个剥光了衣服,再用棘杖一个个将屁股抽开花。
折子上又署名的大臣却一个个又臭又硬,板着脸,义正言辞,又是洋洋洒洒什么圣王之道,什么暴君临朝,一副就义轻生的死硬模样。
于是众臣在太和殿前,遭受了莫大的屈辱。精神上的屈辱倒是好说,反正大家都同朝为官,脸皮功夫都修炼了大半辈子了,也都无所谓了。可这肉体上的折磨,直直杖死了一个二品大员,杖瘫了两名年愈古稀的老臣,其余大臣也都落得一个重伤的下场。
大臣毫不退步,皇帝也懒得理这些石头,把头一埋,索性朝也不上了,给被杖伤的大臣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而罪己诏自然也没有下。
让山东百姓暂时忘记了伤痛的是一件事,虽然这件事与他们并无干系,但淳朴的齐鲁百姓却很高兴——那个心地善良,如同菩萨一样的郡主姑娘要招亲哩。
善扬郡主本是老首辅之女,跟随成为钦差的老首辅来了山东,便每日不辞辛劳,分发粥米。分发衣物,那些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郡主脸上的和煦笑容和亲切态度让这个饱受灾难的地方的百姓感受到了春暖之意。
灾祸结束后,仿佛是为了辞旧迎新,郡主便在首辅的示意下决定在山东地区举行书剑茶会招亲。而盼望着郡主姑娘嫁个真正的人中龙凤的山东百姓,自发地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扬,一下子不仅山东,便是淮南,京城,关中,都知道了善扬郡主招亲的消息。
苏寅一直行走在沂蒙山区,自从那个茶博士向他说了山东灾情后,他就上了路。即使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也希望自己能走在做什么的路上。在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的尸体,然后他将死掉的人挖坑卖掉,活着的人他管不了了,如果有野兽侵犯死者的尸体,他也会将野兽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