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想,不愿意承认,但那是事实,她豁出所有的尊严和傲气想要向其剖白的人,并不是无心情爱,而是一心恋慕着那韩家姑娘。
盛元帝已是经过世事浮沉的中年人,见这情形心中也明了了,虽然有些恼怒,有些难堪,但到底也能体谅年少的儿女情长,意兴阑珊地挥手,道:“你回去吧。”
宋云乔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秦湛看韩清澜的眼神,听到盛元帝的话回过神来,回去?
回去能做什么?
回去只能嫁给叶家那位公子,从此以后眼睁睁地看着秦湛和韩大姑娘你侬我侬。
宋云乔摇摇头,跪到地上朝盛元帝行一个大礼,曼声道:“臣女知道您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鸟雀清鸣,微风拂槛,秦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天光大亮。
梁三喜满面堆笑,殷勤地说道,“三殿下,皇上还没起,您是在这边用早膳还是?”
秦湛睡眼惺忪地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盛元帝书房的贵妃榻上睡了一晚上。
明明只是想靠着看一会儿书,等宋云乔约定的时辰到了就去和她说清楚的。他晃晃头,叹一口气,可能是因为今年心中事重,难得和心里最信任的亲爹独处,所以太过放松,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宋云乔怎么样了。
梁三喜适时地道:“昨夜皇上批阅完奏折,见您睡得香就没忍心叫醒,后来出门去湖边走了一阵,回来时约莫是龙心大悦,就给忘了。”
散个步能龙心大悦?秦湛疑惑地看向梁三喜,这位大总管向来愿意广结善缘,便又笑着加了一句:“去沁心亭散步的。”
别的,却是不好再说了,再问就是探听皇帝的行踪。
秦湛点头谢过,一边就着小太监端的水洗脸,一边道:“我回我自个儿屋里吃饭。”
洗完脸梳了头,去穿外衫,却遍寻不着,一问,梁三喜道:“昨夜皇上出门散步,随手拣了件外衫搭在身上,就是您那件。”
秦湛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念头,摸到袖子里宋云乔送的那张简信,迅即少有地变了脸色。
他敛去眼中风云,向梁三喜道:“劳你去把那件外衫给我拿出来。”
梁三喜道:“等皇上醒了再——”
秦湛摇头,更客气地道:“劳驾。”
他虽不知昨夜情形如何,但大致能推断出结果——大约不久之后,宋云乔就会入宫为妃。
盛元帝是他亲爹,但也是杀伐决断的帝王,无论如何,秦湛既不愿意亲爹难堪,也不愿意盛元帝在事情定局之后知道宋云乔爱慕他,生出雷霆震怒。
闺中女儿不比男子们可以四处悠游,翠微的湖光山色于她们而言已经算难得的广阔和自在。
韩清音和韩清澜用罢早饭就沿着湖边散步,一时或说起近来识得的姑娘,一时或说起听来的趣闻,姐妹两个好不相得。
走至一片翠绿的芦苇荡,韩清澜正在讲从前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人家拿芦苇杆儿做楼面,韩清音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向芦苇荡那一头,小声道:“你听——”
风的方向是迎面而来,带来了那一头的声音,韩清澜侧耳倾听,听到一个妇人在呜呜咽咽地啼哭,似乎是极力压抑,声音虽低,却充满沉重和悲伤。
越是显贵的人家越忌讳交浅言深,韩家两个姑娘不想去撞破那位妇人,相视一眼达成了默契,决定沿着原路返回。
那妇人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了哭声,从芦苇荡那头转了过来,将将和两个姑娘打了个照面。
韩清澜这一下就看清了,那个哭泣的妇人是海宁侯家的侯夫人,徐月宁的母亲。
徐夫人眼眶红肿,也不知在这里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