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就说你有鬼。”那姑娘袖子一甩,冷笑道:“本小姐这长相,夸我的挺多,吓人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可是你方才一看到我就着急忙慌地要跑,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贫道,贫道生性腼腆,不擅长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所以才跑的。”那道士举起手,用道服的宽大袖子遮住脸,不住祈求:“求您饶了我吧,我这就去找解签的师兄。”
“我偏不!”那姑娘扬起下巴,一脸骄意,脆声道:“我说你有鬼就是有鬼,我要让我爹把你抓起来!”
“噗——”陈若非忍不住笑出来。
里头这姑娘正是曹家大小姐曹静姝,她方才摇出一支签,恰好这道士经过,便让这道士为她解签,谁知道士看她一眼像吃了大惊似的,转身就想跑,叫她眼疾手快给堵住了。
她自认思路没有问题,陡然听到这声笑,疑心是在嘲讽她,登时就拧了眉头,怒道:“是谁?”转头一看,却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大殿的台阶之下,一株不知名的开着碎花的树旁,立着个爽朗清举的男子,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气质温润好比春风化雨。
曹静姝忍不住想道,若论眉眼气质,整个蜀地也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骄傲惯了,便努力撑着方才的凶相,问道:“你笑什么?”
陈若非笑的是那句“叫我爹把你抓起来”,这姑娘态度蛮横,却又十足天真,她转过来,陈若非看清了长相,眉眼精致但稚气未脱,身材和脸蛋留有孩童式的圆润,倒是有一份别样的可爱。
瞥到那道士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陈若非便合上手中折扇,朗声道:“姑娘,你饶了这位师父,我帮你解签,如何?”
“你会”曹静姝想问他会吗,但是对上他浅浅笑意的眼,就不自觉地愿意相信他,于是她点头,“好。”
陈若非上台阶进了大殿,那个被为难的道士越发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低头道了一声谢便匆匆走了。出家人中有许多不如入世之人圆滑,陈若非也不在意,朝曹静姝伸出手去。
曹静姝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干,干嘛?”
“签文呐。”陈若非并未关注她的脸,只看着她手里的竹签。
“喔”曹静姝偷眼打量陈若非一眼,见他目光毫不逾礼,心中更有好感,将竹签递了过去。
陈若非接过竹签,只见上头题着几句诗:寂寞萎红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饶是明朗如他,也不由皱了眉头。
这几句是截取自一位名家写的惜牡丹的诗,大意是暮春时节牡丹花已经开至残败,却还要经历风雨,最终打落枝头,碾落成泥。不管是诗名还是内容,都是令人伤感,引人遗憾的。
牡丹是富贵之花,而花常以喻女子,陈若非打量眼前这姑娘,身穿绮罗,腕戴金钏,一看就知家世不凡,再则她正是韶光之龄,又生得娇如春花合上签文,实在是不祥。
“怎么了,怎么了?”曹静姝见陈若非表情凝重,必是签文不吉,顿时紧张起来。
这么个任性娇憨的姑娘,定是家中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当真碾落成泥,实在教人不忍。不过抽签问卦本也玄之又玄,当不得行事的标准,陈若非遥遥地对准签筒将那支签扔进去,笑道:“这支签的意思是春天易过花易败,要好好珍惜。”
陈若非说着走出殿门,又转过身来加一句:“签文还说,要少发脾气。”言罢再不放在心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曹静姝追出殿门,却只看到男子潇洒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西侧的配殿是云游道众和香客们的歇处所在,不时有其他香客出入,韩清澜姐妹三人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一个院子门口。